我最初心的长篇设定,结果塌了没写完。

1

“好,你先去罢。”

萧景琰缓缓睁开眼,觉得这是此生最后一次做梦了。

他平躺在龙床上,双手交叉端放在腹部,这个睡姿曾被蔺晨调笑过无数次,

“美人,这样可是要做噩梦的哟,不如来揽着我~”

“不是噩梦”每当这时景琰总会在心里无声地反驳,最后每每又很有风骨地顺了阁主大人的意,侧过身子伸出手闭上了眼,一夜无梦。

此刻重重垂缦让他看不见真切,也听不真切,但他闭上眼仿佛能感受到琅琊山的丧报是怎样在自己的疆域之上飘过山掠过水,直直地朝着自已的寢殿而来。

“自是不必了,我刚才已经嘱咐他先走一步,再走慢些了。”景琰喃喃道。

年迈的帝王,身后事安稳,身边人先去。

了无牵挂。

他最后想起的,是自己最初和最后有蔺先生的梦

都是纯白的。

TBC

梦中自有颜如玉”✘”,私设梦可通神识,天涯有梦咫尺无梦。蔺靖伴到人生最后时光才分离,某种意义上从未分离,都是因为蔺先生想回到原点,找一找初恋的感觉”✘”。不戳刀,万年he。

2

多年以前,萧景琰第一次踏进这梦境的时候,他几乎一下就认定这就是梦。

他曾做过许多梦,但很多都分辨不出梦里梦外。

童年少年时期大抵算的上平安顺随,有疼他爱他教他的娘亲、兄长、太奶奶,有成天玩闹到一块的林家小殊,即使自己的父皇总是无遐顾及他也并算不上疼爱,但这也没有让他产生多少别扭的心思,心境清清亮亮一天天长着。

虽说置身这宫闱不可能一点污浊都看不到,但景琰被仔细看照着长大,对于这些事总是隔着一层朦胧,知其恶而恶之,却不曾被其中的盘根错节卷了去。所以景琰幼年的梦境,大多轻松敞亮,多是这宫墙内日常之景,偶尔听林殊故作夸张地讲述他在梦中惊天动地的冒险,执剑江湖快意恩仇、腾云驾雾欲问天高层出不穷。景琰总是瞪大了圆眼,手里攥紧了几分林殊给他偷带进来的江湖话本,心里觉得有些羡慕,”大概是我没出去见过,所以总是什么也梦不到。”

小小的景琰微微有些落寞于自己梦中贫乏的想象力。

而此刻,他几乎一下就认定这就是梦了。

因为这世界是纯白的。

不是平时日日身处的宫闱高墙,却也没有什么浩渺的平江烟波。

景琰说不上自己是开心还是有点失望,但他性子纯直,很快整理好了情绪,打量起这个世界来。

母亲说过万物处日光之下皆有影,无影就是鬼魅魂魄了。景琰觉得自己搞不清这个梦,自己没有影子,目光所及之处了无一物,根本说不上这纯白是延伸得没有了尽头还是就竖在自己面前没有任何去路。一时间景琰迈不开步去,自己脚下又哪里有什么平地呢,整个人仿佛浮在一片纯白之中,却又没有想象中飞鸟的轻盈。景琰没有见过悬崖,却无端觉得自己就在悬崖边上,生怕行差踏错就惊醒了,白白浪费了这第一个与众不同的梦。

“嘿我说你这小孩,怎么就傻在这了呢!”蔺晨观察了这陌生的闯入者好一会,见他怎么都没个动静,忍不住出了声,一纵身飞了出来,稳稳的落在了萧景琰前方上空,挑着眉毛低头打量他。

景琰被这黑衣青年先声夺人的气势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直直地就往下掉了。

“嘿我说你怎么。。。”

黑衣青年原本叉着双臂吊儿郎当地站着,想是也没料到这小孩就这样突然往下掉了,原本等着看笑话的表情裂了一秒,也只好纵身往下一跃,拦腰一搂把景琰整个人正过来,清了清嗓子说”站直了”

景琰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听从了青年的话,堪堪站稳了,显然还没有理解这个世界究竟如何运转。

但是良好的家教还是让景琰微微屈身向青年致谢”你好,谢谢你救了我。我叫景琰”刚才景琰还十分确定自己在做梦,这从天而降的青年倒使他有些不确定了。

这,是不是梦呢?还是什么幻境?

“也不算是我救了你,这不是你自己站稳的吗?我姓蔺名晨,家住琅琊山。”蔺晨理了理袖子,不甚在意地自报家门。

景琰微微红了脸,自己多少带点保留、没有如实告知皇姓已经家住何处,哪知对方落落大方的报上了身份,再看他一身江湖飒爽气,一袭黑衣利落修身必是习武之人,不禁对这位刚刚认识的梦境中的蔺公子产生了好奇,于是犹豫着要不要如实补一句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景琰犹犹豫豫地开口

“你怎么站都站不稳?不是想站就能站稳吗?”蔺晨抢白道。

“想站就能站稳?”景琰被带跑了注意力,转念想想也的确如此,现在自己不好好地站着吗?”那刚才我怎么掉了下去,这到底。。”

“哎呀这是你的梦,当然想站就能站稳了,刚才你是害怕了吧,以为自己要掉下去当然就掉下去了”蔺晨玩味地笑着。

“我,我没有。。”景琰小声地说,又想起什么似的追问道”那你怎么也来去自如,仿佛你落在哪就都是平地呢?”

“这也是我的梦,当然随我心意,而且,我又没什么怕的”蔺公子理所当然地说道。

“怎么又是我的梦,又是你的梦了?”景琰睁大了眼睛,一时间弄不明白了。

“咳,那自然是,你的梦和我的梦串起来了呗”

TBC

先来一步已经弄透梦境规则玩翻天却孤零零一人的蔺公子终于等到了我们的小景琰

当年的蔺公子是黑衣设定

你的梦就是我的梦。

一起玩吧。

3

“你的梦和我的梦串起来了?”景琰显然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一下如今的情况。

“虽不知道为何,但是既然是你我的梦,自然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蔺晨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着说。

“真的啊”景琰到底还是小孩子心境,这便被带跑了偏,不再去纠结这蔺公子其人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句话在景琰舌尖轻轻滚过,从小只有人教导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却也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这是梦里,大概。。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这原本微微的激动蔓延开来,溢满了景琰的胸膛,仿佛有什么力量在催促着他赶快做些什么,来应证这平日里绝对显得有些冒失的自由。

大概是蔺晨的出场方式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景琰咽了咽口水,对那样的腾空旋身也跃跃欲试起来。景琰盯着前方一片纯白,心想我也要稳稳地落在那里,盯得有些狠了又莫名有些不安。

“别怕,”蔺晨一出场就叽叽呱呱的先声夺人,大喇喇地站在人面前,此刻绕到人身后刻意压低了嗓音去安抚人,倒也颇有点宁神的效果。

“别怕,”母妃、祁王兄都曾在不同的场合用这句话鼓励他,在他们慈爱的目光中,年少的景琰克服了心理的一个又一个小小慌张,勇敢地去面对。也许这句话有什么魔力,也许它暗含了一句”我在”,景琰不再犹豫,一纵身跃了出去。

这飞跃的感觉太过新鲜奇妙,简直难以形容,景琰一下子想起林殊偷带给他的武侠话本里写的快意江湖的大侠,整颗心悬得高高的、涨的满满的、火烫。

不想停下,不想停下。

景琰转过身来看蔺晨,这奇妙的纯白世界里除了自己唯一的人,一袭黑衣,长长的头发用一根火红色绑带扎起,稳稳的站定在那里,微笑地注视着自己。

景琰从这笑容中看到了鼓励之意,到底是少年心性,有用不完的好奇与热情,向蔺晨点头示意一下,就撒开欢地上窜下跳,平日里的自持都在梦境里丢到不知哪里去。左边右边,上边下边,时而悠悠飘下来,时而急急站定,乐趣无穷,探索不尽。

蔺晨看着他撒开欢玩耍,也不急着和他搭话,也罢,这孩子一看就是高墙大院拘着长大的,童年无趣童年无趣,且让你补一补吧。

景琰不知玩了多久,完全对这世界没了害怕,兴奋劲一直没过去,这纯白世界虽空无一物却由自己的意识主宰,不循外部世界的法则,无所不有。

景琰稳稳站定,又一次凝视着这纯白,一无所有又无所不有如此神奇,他眼前的白如此纯粹,当色彩逐渐浮现之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母亲在床边温和地笑着,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景琰,该起啦”

景琰对着母亲不自觉就弯了眉眼”欸”,说着麻利地起身,收拾自己,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母亲,你可听说过琅琊山?”

TBC

下个梦开始造物啦

元素:纸片山水

灵感来于中国画的独特透视,正恰于这个世界的规则。

景琰,我们游山玩水去吧

4

“琅琊山?”

静嫔一时弄不清这孩子怎么一觉醒来突然问起了这个,”琅琊山就是蜀地一座名山,常年云烟缭绕,我倒时没有实地访过,不过你林叔叔少时游历去过此地,世间所说琅琊阁便在那山上,是通晓世间事,窥知乾坤义的地方,那阁主蔺先生便是你林叔叔旧识。”

“蔺先生?”景琰若有所思,随即点了点头。

“快过来吧,今天我做了好些酥饼糕点呢,你倒是尝尝看喜欢哪种。”静嫔撩开帘子,回头浅笑道。

昨日恰逢中秋佳节,虽然景琰自从开蒙就在祁王府中教养着,然后按着定例进宫向各宫请安,逢上些节日必是要随着王兄进宫赴宴的,说是家宴到底与寻常人家不同,静嫔一向与世无争,即使有什么暗流涌动也不会卷席到她,所以这家宴对她们母子来说便格外单纯,一解团聚之盼而已。

祁王懂他母子相互牵挂之意,宴罢酒酣总会向萧选请旨,让景琰留在静嫔娘娘宫里住上一两天,左右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孩子,也没有什么于理不合的地方。萧选一向不甚在意这不会卖乖讨巧的年幼七子,摆摆手也就同意了。

中秋月圆,母子二人于庭院中赏月,三千丈夜空深邃无垠,衬得这月亮越发皎洁。静嫔常年不受庞,每日只看看医书捣捣草药,身上总是沾着一些淡淡的清苦药味,不过不用侍驾便也不用拿什么甜腻香粉来遮掩。景琰从小闻惯了母亲的气味,只觉得越发安神,他盯着这清亮的月亮,开始还一句句答着话,慢慢眼皮渐沉,只觉面前的朦胧色彩,在静嫔轻摇的蒲扇旁,逐渐演化成纯白,入梦去了。

醒来思量,昨日这纯白梦境真也算是匪夷所思了。

梦历来有千百种解释,景琰也不是像林殊一样凡事非要倒豆子似得说出口不可的性子,也就任这千百种解释在自己心里搅捣,一时无解便揣下了。

今日在母亲这里是不用温书的,也算个小假,吃吃点心,任由母亲从饮食起居到文武长进再到见闻琐事细细询问了遍,也就小半晌过去了。

午间林殊进宫向太皇太后请安,打听出景琰果然在宫中留了宿,便寻摸来唤他出宫去玩,因平日去祁王府找人总要被祁王拉着检查文武功课,半大少年心里虽敬慕着这位贤名在外的表哥,但一提考核总是头大,生生把怂恿景琰出去撩猫逗狗的热情浇灭了大半。

今日景琰在宫里,可算是避开了祁王,林殊兴冲冲地来,静嫔虽有心和景琰再多聚一会,但熬不住林殊一流的撒娇耍赖功力,心里也乐意见到自己这个平日不多言语的儿子在好友面前流露出的少年心性,也就点头同意了。

拜别母亲,又去拜别太奶奶,太皇太后拉着手越看越喜欢,老人家有心,就派手下人去知会萧选说小七要出宫了,得了不冷不淡的应答,就也替景琰省了讨没趣的一遭。

一出宫也接近黄昏,林殊直拉着景琰去帅府歇脚,明日再做打算。正巧林帅不在府中,林殊心思活泛起来,拉着景琰壮胆偷偷溜进了父亲的书房左看右看。”景琰,咱们去父亲书房里搞一张京郊地图,这京城里我也逛遍玩腻了,不如明日去那京郊的野山探一探,多刺激”景琰拗不过他,也只好踏入了林帅的书房,一向守礼偶尔破格让他显得分外拘谨。

林帅到底习武之人,书房没有那么多文人雅致玩物,书桌书架一应从简,所藏之书也尽是些排兵布阵之法,外添了些各地山水风土的册子。景琰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目光也不乱瞟,但一不小心破了功。

那书桌之上平摊一卷画布,泼墨山水,用笔颇为自由流畅,倒与那些最近京城名家的青绿鎏金的矫饰之风背道而驰。卷中所画,重峦叠嶂、云雾缭绕、颇有仙境之风。明月高悬、古松飒飒、流水潺潺,溪边一黑衣青年孑然独立,看不清眉眼,身形却甚是眼熟。。

景琰皱皱眉,不禁想起昨日那纯白梦中的黑衣青年来。

“我姓蔺名晨,家住琅琊山。”

蔺晨、、琅、琊、、山、

景琰睁大了双眼,这画卷之上不正是写着琅琊山三个大字,落款一个小小的蔺字吗?

TBC

恩。。这幅画是蔺晨画的。。自恋的画上了自己。。被老阁主送给了林帅。

这一章是过渡章吧,第二梦就是纸片山水了,开头蔺公子会被自己画的琅琊山砸到。。。

哈哈

5

晚间再三答应了林殊明日必和他出京郊访野山,景琰才得以来到客房歇下。

客房中那张榻床上的三扇屏风双面绘着连续的山峦水系,白云飞鹤,这不禁又唤起了景琰对林帅书桌上那卷恣意的泼墨山水的记忆。

景琰平躺在床上,被山水画环绕着、暗暗思索着那落款单字,又回忆起昨日的梦境,蔺,蔺公子,可是巧合?

未免也太巧了些。

到底今日奔波,景琰盯着屏风上的山水出神,视线也渐渐模糊了,泼墨山水画卷在脑海中闪回着,入梦了。

总是先入梦一步的蔺晨好整以暇地端坐在这纯白之境,思索着今日那小孩会不会来,还又是自己一个人自娱自乐呢?要是他不来,自己定要搞个野鹤群舞排演,谁让白日这群野鹤总是冷淡地远远绕着闲云飞,从不肯靠近。。

“唉哟我天,这什么玩意!”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蔺晨猝不及防被什么东西砸了头,连忙退远了几丈,警惕地环顾。这,分明是纸片状的微缩飞来峰啊!还没等蔺晨细看,接连的纸片山、纸片飞瀑从虚空之中飘了过来,在蔺晨面前漂浮着环绕,参差错落地排列组合,倒也颇有几分山峦连绵的味道,还有几分眼熟。

琅琊阁的蔺公子对山早已习以为常,当然不会把这纸片山带入梦境,看来是那小孩要来了,蔺晨嘴角扬起了一抹笑。

不是真山而是纸片山,有趣有趣。

果然倏忽间景琰入了梦,遥遥便见到一袭黑衣的蔺公子站于泼墨山水之间回望自己,也可称得上一声气质出尘。那山水还似有生命一样在缓缓移动、交错,仿佛展开一卷大好江山。

景琰缓步走上前去,才认清这山水竟是白日见到的那幅泼墨画。用笔实在恣意潇洒、令人印象深刻,一时间几片山水连环浮动,山势更添灵动。

景琰向蔺晨作了个揖”蔺公子”,后者只看着他笑,”这你弄来的?”

景琰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解释道,”今日机缘巧合见到了一卷山水,题着琅琊山三字……”

“原来如此呀”蔺晨再环顾四周,怪不得眼熟,这不是前月老头子烦着自已画的一卷琅琊吗?一面又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

蔺晨心下一动,这纸片山浮动起来,恰将景琰同自己一起包在其中,这一带错落有致的山水成环流淌,组合出千万情态来。

耳畔松涛蝉鸣声四起,伴着几声清洌飞瀑入潭,纸片泼墨又薄如蝉翼,一轮纸片明月从涧间扶摇升起,七八只微缩野鹤随性流线飞翔,三两只胆大的栖于景琰肩头,轻如鸿毛。一时如走马灯似的陷于真实与虚幻之间了。

景琰新奇地看着蔺晨主宰着的一切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汇成一场有序的展演,忘了原是山大我小,忘了原是山不就我我就山。

正当他沉醉于这奇异的表演,那纸片山水飞鸟唰地一下散开去,成倍增长,排成白日画卷中琅琊山模样。

景琰当下还未反应过来,蔺晨拉起他就一跃,”走,我带你去游一游我琅琊山。”

纸折的台阶缓缓铺开,蜿蜒而上。

TBC

恩。。虽然原著是架空的,但是我就按南北朝的情况写了。。本来以为那时候的床是没有床顶的,还翻开我的中国建筑史课本查了半天那时候的天花叫什么,突然一查床发现有顶。

恩。。既然查了就写一写,那时候的天花多为长方形平綦(qi音第一声),贵族之家多用三扇屏风榻床或四扇屏风榻床。

工科生笔力有限,谢谢不吝笔芯的姑娘们。谢谢box、毛线球、佩佩、oooooo~

谢谢ranran每次都给我留言~

这篇文虽然看的人不多,但我很爱它。

预告下一梦是文字迷宫,小景琰要回祁王府读书啦。

6

蔺晨轻车熟路地走着,完全不担心这纸折的台阶撑不住他。

景琰虽也早已体会到这梦中世界与白日不同,但心里憋着太多问题,一时也迈不开步子去。他并不像初入梦那般因为这奇异的世界而欢欣鼓舞,却也没有了当初对于陌生环境的忧心,这一切都仿佛被蔺晨自然如常日的举止轻轻抹去了。

这个人,虽然有点油腔滑调,但是莫名的令人安心。

多年后已是蔺阁主的蔺公子知道了景琰当年的腹诽,肆无忌惮地横躺在龙床上慢慢悠悠地反驳一句:本公子这不叫油腔滑调,叫做风、流、倜、傥~

那时的景琰早已经百炼成钢,学会飞一记眼刀、低头轻轻笑了。

而此时的景琰还陷于”这位蔺公子到底是不是真人”的长长疑惑之中。古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这蔺姓又不常见,自己初入梦时尚未见到那画卷上的落款,难不成真如他所说的,真是两人的梦境串在一起了?

蔺晨叉着双臂在等他,立如劲竹,目光含笑。祁王年长,气度沉着有章法,景琰的其他几个和蔺晨差不多年岁的兄长胸怀窄狭,耽于富贵,养尊处优,自然显不出蔺晨这般的神情气韵。人皆云皇家贵气,而这黑衣青年反而更加惹眼。他仿佛既不拘文也不独武,有几分读书人的儒雅,也有几分江湖人的快意。无论放在哪都是拔尖的特别。

景琰倒是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蔺晨笑了笑,转身迈步就讲开了。”我这琅琊山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主峰坐我琅琊阁,你要是听过我琅琊阁就也定知道我是谁了。”

景琰没有接话,只是噔噔蹬地跟了上去,沉默地跟在衣摆后面走着。

蔺晨也毫不在意,只管自己继续讲,”这条山路途径飞瀑潭、栖霞洞便至我琅琊阁的客斋了”,顿了顿”我画着山水只是偷懒有些地方未着笔墨,你要是哪天真来我琅琊山,要仔细那半山的猴子抓挠,备点点心让他们自个儿闹去吧”

“恩”半晌不出声的景琰应了一声,引得蔺晨回头看他。

“我知道了”景琰默默地在心里说,如果有一天我能去,我就带上我娘做的榛子酥,分给它们。

蔺晨看他一本正经地思考着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那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景琰问。

“我?家里老头子允我下山之时,我便四海走一遭,待早春后山玉兰花苞待绽,我便归山静候。不允我下山之时,整日叫我帮他捣弄草药,不过令他看得上眼要救的人,也不是凡品。只是下了山见的人变多了,要救的人也多了,那风景我也是一路走走停停看看,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春了。”

说着蔺晨伸出右手,浮显出一支玉兰来,枝条瘦朗,无叶唯花,说是玉雕的也不为过,一缕香悠悠地钻进萧景琰的鼻子、眉心、脑仁,柔柔地漾了开来。

景琰刚想说一句我并不是女孩不爱这花花草草,还未说出口,蔺晨就收了手一挥,单支玉兰落地生根,霎时间飞速抽枝舒展,霎时间成树,花开半盏。

“世人爱将玉兰栽于园中做陪衬之色,可它独立于这野山野水之间,不魅不燥更留得真切。折下,它就死了。”

御花园里也有玉兰树,景琰从没有好好看过它,此时眼前这高大乔木一时间在这空山幽林的纸片交叠之中占据了景琰所有的视线,他才真正看到了一棵玉兰。

一棵活得很恣意的玉兰树,依旧持身正。

“那你呢?”

景琰突然被问了个着,”我什么?”

“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蔺晨反问。

“我、、我平日里循例进宫向各宫请安,待祁王兄下朝回来便跟着他读书、午后有时到演武场练些功夫”

“那玩呢?”

景琰噎了一下,自从被父皇下了旨意随着祁王兄教养,自己确实是很久没有像更小些时候那样玩过了,即使是小时候也到底在宫墙之中,不见山不见水的,也只有小殊来拖自己的时候。。

对了,小殊

“明日,便要和小殊约好要去登京郊的野山呢”

蔺晨仰天大笑了起来,”就金陵那京郊的小土坡也能算山,今日游过我琅琊山,明日你可要失望咯!”

TBC

金陵的小土坡源自于最近在做遗址公园设计对场地坡地处理始终捋不清思路的我的怨念。。。

但是如果说出山名仿佛有暴露的危险。。这个山名不好听就叫野山吧。

这个梦怎么感觉还要写一天、、

景琰于我,以玉兰喻之。非不刚。

7

飞瀑潭这个名字倒是直白的没有什么琅琊阁含蓄高深的风范。

山涧中一潭水平日稳如墨玉,叫人疑心何来飞瀑。琅琊水系旁支甚多,只有到了特定的雨季,山泉贯通才会溢于此处,因地形之巧而砸于深潭,砸出个玉石崩裂之音。只因世人雨季不常登山拜访,才心中疑虑这潭名取得蹊跷。蔺晨的曾祖父蔺老先生游历天下途径此山,于暴雨中观飞瀑,仰天大笑遂择此山而居,做了人云通晓世间事、窥知乾坤义的琅琊阁主。虽山下江湖庙堂风云变幻,这琅琊阁一直做着往来的生意、脱俗世又系俗世、稳如这水波不惊的深潭,怕也只有那蔺姓人自己知道琅琊阁庄严深沉之下的飞瀑激流了。

蔺晨这幅画,画的是平日的飞瀑潭。景琰自然也要问”飞瀑在哪呢?”

“飞瀑啊,这就给七皇子变出来。”

景琰瞪大了眼睛”你,你认识我?”这才想起方才一时盯着那玉兰全然不觉说出了进宫请安之类的话来,蔺晨也没有半分异样。

蔺晨笑得高深莫测”那是自然,我还知你姓名,我叫你景琰可好?”

蔺晨不等他答应或反驳,挥一挥手,那浓墨深潭边的峭壁上便涌出一道飞瀑来,一时间潭水四溅,景琰躲闪不及衣衫上便溅上了几枚墨点,衣衫上的墨香与刚才沾染上的玉兰香缠缠绕绕,倒也挺恰情恰景。飞瀑入谭,身临其境,其声真可打破那林涛呼啸,铮铮于天地之间。

蔺晨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兴之所至画出一卷阴雨绵绵之琅琊来,不然此刻到哪里去躲那漫天的墨雨飞丝呢?蔺大公子饱读诗书、自幼浸染文墨,可他到底也不想真受一场墨雨来锤炼自己了。

可转念蔺晨又腹诽道:不过要是那样,这小孩的反应一定会更有趣吧。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对什么都感到新奇的萧景琰。这孩子被教养的很好,知礼仪懂自持,但就是少了些这个年纪的不管不顾的淘气。所以一步步引导他释放这样的天性、已经不知不觉地成了蔺大公子的乐趣所在。

美玉无瑕,天下无一。

美玉有瑕,非憾而珍。

“你可敢走进这谭水里?”蔺晨开口问他。

“敢”

既然是梦,自然要做些平日里没做过的事。景琰也不知道这潭水有多深,就怀着不会坠下去的笃信迈开了步子。

这感觉很奇妙,入墨半湿脚踝,不黏腻很是清凉,心里愿意踏多深就可踏多深,踱步到潭中央,景琰抬头看。这潭眼位置精妙,正包于层层叠叠的山峦之间,天被簇拥着只剩一个圆盘状的夜空,一轮圆月正当空挂着,柔柔地倾泻着清凉的光。蔺晨不知何时也已来到潭中央,陪着景琰仰着头看,这套叠的同心圆是自然的造化,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

景琰望着那明月,心里似觉着造化的玄妙,也觉得一颗心被安抚的清凉平静。这月色真皎洁,而这片白,在眼前越放越大,世界又一次淹没在纯白之中。

醒了。

TBC

城市社会学课程调研的时候,坐在一个小区门外等队友,抬眼主路延伸到青山之前。

左右高楼夹着青山,仿佛遥远的地方,就是虚境中的琅琊。

潭中心的观感来自于我们学校的圆形喷水池,曾在半夜回宿舍的路上趁着它抽干水走到中心仰望夜空,周围一圈环树,一轮明月。大有华枝春满、天心月圆之感。

看过老天做的同心圆的蔺靖,自然是注定要永结同心。所以景琰要快快长大呀!

8

醒了。

睁眼便看见床围屏风上的山水绘图,景琰又沉默着闭上眼,在黑暗中静静地怀想着梦中之景。

不知这世间琅琊,是否真如梦中一般。

如若如此,那这琅琊山的确可当得起“钟灵毓秀”四个字。

也就是这样的好山好水,才养的出蔺公子这样不俗的性子。

天蒙蒙亮,景琰就被激动地一夜难眠的林殊拽出了门,急匆匆去厨房寻摸了一些吃食就要出城登野山去,一路上也不像平日一样招摇过市般这摸摸那瞅瞅,收起金陵第一明亮少年的气派,直奔京郊而去。

京郊零散人家,到底不似城内繁华,道路也难知去向,两人找了半天,愣是靠着一张地图寻到了这野山。林殊得意地大笑,一鼓作气就要往上爬。

“我爹批注上写,这山顶可俯瞰金陵城呢。”野山未开路,一路荆棘丛生,盘根错节,两个半大少年硬是凭着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咬着牙踏出一条路来,竟也一路好运没有遇到什么凶猛野兽,只偶尔依靠树干小憩,惊起林间几只黑鸟。

“小殊,你说梦中之物,可有几分真?”景琰与林殊并肩立于京郊野山顶上遥望着金陵城。

金陵城仿佛一副静态画卷,只有卷上人匆匆碌碌,经营着生计,经历着悲欢。

“景琰,你难道不曾听过庄周梦蝶?你看这金陵城的市井浮华又是真是假呢?”

景琰惊讶地看向他,林殊平日里嘻哈皮闹,此时正经起来竟有些陌生。林殊早早地听林帅讲各地民生百态、看古书、听今论,早就和一般这个年纪的稚子不同。但是林殊有一点最好,怀古念今时怀古念今,平日里依旧能过着自己现如今的快活日子,只是心中对自己能改变什么不能改变什么拎得门清,自诩这才是名士风范。不像景琰心里一旦压着什么事,就总堆积成岩,像主人自己一样水淹不透、火烧不断、斧凿不穿。

虽然名士风范仿佛还离小小的他们很远,但是他们终会长大的。

晚间,金陵家家点起青瓷灯做着一日生计的琐碎收尾,敛起白日浮华之气,又回归到循环往复的静默中去。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烛光下,景琰端坐在祁王府的书房侧桌前,手里捧着《礼记.礼运篇》 ,有些走神地在想小殊方才在山顶提到的庄周梦蝶之典。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

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现实与幻境之真假如何判定?

辩此真假又有何意义呢?

夜晚卸下了少年生机勃勃的意气,白日登顶的疲倦潮水般袭来,景琰眼皮只觉得越来越重,脑海里礼运篇与齐物论争相飞旋着,意识迷离。

入梦去了。

TBC

虽然这章没有阁主,下章就会有的。。

以及青瓷灯不是我的恶趣味,设定按南北朝来的话青瓷灯很流行!

下一梦,文字迷宫。

9

蔺晨午后收到山下递上来的信笺,宣纸细细压进着几瓣桃粉,曲曲折折地夸着琅琊山清水美、宛若天开,说着山水养人,舍浮世之躁,憾不能久居于此,末了才含含蓄蓄地道出自己将要辞别,望能共同赏一次琅琊的月色。美人的字也甚是美,纸墨皆非凡品,蔺晨拎着纸细细地欣赏了一会,好好地放在书架上的楠木盒子里,与那一位位闺秀女侠的柔情蜜意一同被盖上了,提笔回信一封,言辞得当,祝一路顺风,差人送下山去了。

美人的好意,自然是要好好心领的。

只是这琅琊月蔺公子昨夜赏过了纸片的了,就不必再赏了。

美人的约,蔺公子也从不贸贸然就去赴。

毕竟赴了约,就像心照不宣许了什么诺,扯了情一样,无论是病人说欠自己的人情还是美人欲托的情谊,沾个情字就足以让蔺晨敬而远之了。

情字玄妙,蔺晨觉得自己还没有参透。到底是住在深山里的人,看山下众生情情爱爱悲欢离合,总摆不脱那一点点看话本的感觉,雾里看花。

所以蔺大夫一如既往地治病救人,从不要病人承什么情;蔺公子一如既往地与美人萍水相逢,也不要美人托什么意。

闲来无事,不如早点睡一觉。

近来的梦倒很有意思,一个小孩儿,奇奇怪怪的梦境规则,不复杂的世界。

蔺晨看着梦里排成阵列迷宫的文字,密密麻麻,左一篇礼运篇右一篇齐物论,不禁笑出了声,好整以暇地等着景琰来,开口就要逗趣他。

蔺晨自己不算个书袋子,少时起蔺老阁主便不甚拘束他,敞开了藏书阁任他愿读便读。蔺晨对天文地理各地风情感兴趣,天地人合,看了全放在心里,有朝一曰便要亲走一遭,又凭着一股子不输给老子的冲劲也下过苦功钻研医书,后来逐渐悟得医者乃顺天地人之气韵的道理便也有了深究的兴趣,至于圣贤经典也就一览而已,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蔺晨是赞成的,自己去悟岂不更有趣?

被他人之成言所困,非君子也。

景琰一入梦境,就看到蔺公子单腿一曲,跨坐在文字拼凑成的高墙之上,刚想打个招呼,那高墙瞬间崩塌,蔺晨猝不及防跌了下来,景琰下意识要去接他,却被飞速袭来的方块字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此刻文字已凌乱不成篇章了,随意组合着织成一张大网袭来。景琰发现自己的意志并不能控制它们,束手无策之际蔺晨闪到了他的身侧,抬手就击开了就近的字网。这字网也不多做纠缠,刷的一下退开,无序增长,飞速乱窜,似鸦群似黑云远远地盘旋在前方上空。

这二人许是习惯了在这梦中气定神闲游山玩水,这一下子碰到了不完全受控的东西,倒一时有些无措了。蔺晨伸出手指在景琰眼前虚晃了两下,”你呀你,平日里都读的是些什么书,莫不是有什么字灵来戏弄我们不成?”景琰一时语塞。蔺晨倒也不是故意,又回想自己小时候乱翻老头子的藏书,左一本右一本都自有一套说法,也不是没有困惑过的时候。萧景琰这孩子自然是受着最正统的教育长大,虽肯定有专人讲解引导,不过终究脱不出一套框架。虽说框架可正身塑形,但也未尝不是一种桎梏。小孩子一下接触到了不一样的思想,迷惑是最自然不过的了。

“咳,最近可是有什么困惑?”蔺晨不自觉地放缓了语调,试图做一个知心大哥哥。

“恩,,其实我也说不太清”景琰思索起来的时候会皱紧眉头。

“没关系,你且说说看”

“从小祁王兄教我,君子以天下为己任,自持修身,怜万民、守自邦”

“说的不错,怎么,你近来觉得他错了?”

“怎么会!”景琰一下焦急了起来,皱皱眉头又说”我只是近来入梦出梦,有些迷惑了。如果白日的苍生世事是真实,那这梦境就是全然虚幻吗?为何我会心生此梦,难道我心中对现实逃避之意?又或者我根本就辨不清哪里是梦哪里是现实呢?“景琰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倒让蔺晨一愣,这孩子想的倒是挺多。

“那我问你,这梦境之中我在你面前性命垂危,你救是不救?”

“那自然是要救”景琰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但是不是人人都会向你这样回答,这是你本性好、家里父母兄长教导的好。即使你把我当成梦境里的一个虚妄依然要救,这是你的本性。这个本性是不随什么现实幻境改变的,你就是你。当然,我也不太理解这梦是为何而生,我翻遍琅琊阁所藏古籍,也鲜有两个人类通梦的,你别看我,我可不是什么山中精怪。”

“我就是我,”

“自然,本性不随境遇而改便是真君子。你不必再继续质疑自己是否心里想要逃避,会质疑说明你小小年纪便有心怀天下之诚,我虽身处江湖不常过问你们朝堂之事,但我也知道天下之安朝堂必不可少,而朝堂之中你这种性子也必不可少,只是会累些。”

景琰微微松开眉,”我不怕累。”

“每个人的性子不同,也许我就是适合一生游历天下浮萍漂泊后归于琅琊,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自己适合什么,虽然像你们皇家子弟一生多有拘束,但是路在那怎么走都是你自己决定的。少时犹疑再正常不过,不过是山泉遇碎石阻隔,激起水花顿一顿不也继续向前吗?”

“是”

“只是你持心正,再往下读也不要拘于先定好的先贤经典,多看多思才是好的。尧舜不复生,将谁使定儒墨之诚乎?你不妨出去走走,你面对的是现世,套古法别指望一帆随顺。”

景琰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的生活规矩、计划甚是繁杂,第一次和人讨论心中虚无缥缈的念头,心中不由对蔺晨生出一丝亲近来。他平日和母亲谈论生活琐事,自己倒不是说有什么计较,只是母亲听了这些觉得心安,祁王兄也试着给他讲天下之事,在少年心中勾勒一个令人心驰神往的海清河晏,林殊多和他谈论哪里的新奇趣闻和少年未曾亲眼见过的金戈铁马。从没有人轻描淡写就直直和他聊一聊心里小小的犹疑波动,聊一聊不是那么像皇子该想的那种虚无缥缈。

这位蔺大哥,是独一份的。

是真实

是虚幻

都是存在的。

TBC

景琰在我心里是一个非常有血有肉的人,但是他的耿直忠纯不代表他不会有少年时的心里波动,我是觉得这种波动才是他以后完整人格的雏形。阁主在我心里是一个凡事看得很透的人,他不会要求别人和他一样,但他一定欣赏每一个坚持走自己认定的路的人。所以我觉得在这个时期,他们在这梦境中的碰撞是很有意思的。

笔力残缺,尽力传达。

10

那文字黑云静静的悬在空中,蔺晨问景琰:”你可敢随我坐到那上面去?”

景琰虽然想起方才蔺晨跌落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但又觉得在这梦里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害怕的了,点了点头。

两人一纵身,一起稳稳的落在了黑云之上。这字团也并不作乱,顺从地漂浮着。这整个纯白之境,无边无垠,远看二人坐在小小墨团之上,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

景琰端坐着,蔺晨却没个正形,顺势便仰躺了下来,黑衣黑云黑发散在了一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没有了初见面的拘束,蔺晨给景琰讲自己怎么游历天下,兴之所至就在路边摆摊算一卦,按古籍传说登高山入深林寻一味珍贵草药,又或者途径瘟疫蔓延之处开些寻常人家也能负担得起的药方。景琰听得很仔细,只因他很少听人讲江湖的恣意事,而且他敬佩蔺晨虽自由不羁仍有一颗君子仁心。景琰给蔺晨讲自己与母亲兄长的朝夕相处,初次参观军营时的暗下决心,还有少年心里的热血、迷茫和坚定。蔺晨也听得很仔细,慈母的关怀令蔺晨心中微微有些动容,他虽然活得通透,知有些事是天命不可强求,每每在心中按下遗憾从不吐露,这个少年讲起日常琐事时的灵动眉眼,让他觉得有些温暖,还有少年对国家的赤诚之心,也是他这个闲云野鹤之人所不曾多思的家国大义。

思想顺着话语攀爬、缠绕、蔓延,相互浸透,蔺晨觉得面前的少年虽比自己小上好几岁,倒不能把他当做普通孩子来看。两人彼此境遇不同,江湖庙堂,照理来说是最远不过的。这奇异的梦境将他们两个连缀在一起,倒促成他们说了些从不对他人讲的话,这幻境促成的两人之间的真实。

不知聊了多久,竟成了蔺晨入梦以来最长的一个梦,仿佛怎么也聊不完。蔺公子扯了扯景琰的袖子,让他不要再端坐着。景琰理了理衣服,也仰躺了下来。

原来躺着是不一样的,身子沉沉的、又被稳稳的托住,面前一片纯白躺着看和坐着仰头看又不一样,仿佛整个人都浸润其中,习惯了以后,景琰觉得这纯白不再像初来乍到那样使他感到迷茫,而是给他一种洗尽铅华的舒适感,和自己的性子很熨帖。

蔺晨又开始新的话题,问景琰的名是何人所取。

“想必也是你的母亲,楚辞里说“吸飞泉之微液兮,怀琬琰之华英。”你母亲愿你做一块美玉,我看倒很是合适。”

景琰被夸奖不由得弯了弯嘴角,也问蔺晨名字由来。

“我?我家老头子起名随意的很,看我傍晚出生就要叫我蔺夕,亏是我娘拦了,说有些朝气才好,改了叫蔺晨。诶呀,随意得很,”

第一日的晚霞染红的时候,他出生了。

第三日的朝霞微醺的时候,娘故去了。

所以蔺晨到现在也搞不懂自己应该叫夕好,还是叫晨好。

“我觉得你娘起的好,蔺晨另晨,无论发生何事,又另是一个全新的清晨。”

所以蔺晨和蔺老爷子,都心照不宣地继续认着这个晨字。

“恩,我也觉得蔺晨比蔺夕好。”蔺晨垂下了眼,不知在想着什么,又睁开,仿佛可以透过这虚妄纯白看到一个遥远而真实存在过的人。

一时间沉默无言。

“唉哟”蔺公子满腔思绪被劈头盖脸一张纸砸了个散。

“这什么?”景琰好奇的从他脸上捻下信笺,展开读了起来。

“蔺郎亲启,琅琊奇险。。”

“嘿”蔺晨一把抢过信纸,不知这梦境搞什么幺蛾子,怎么掉下这样一封信来。

景琰虽然不大却也到底知道些,又看这字体娟秀端正必是姑娘所书,忍着笑说:”蔺大哥,可是你倾心的姑娘?”

蔺晨折了纸,一把塞在袖子里,”正所谓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那蔺大哥梦着的是怎样的人?”

“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总会来,却不知道是什么样,但来了我想我就会知道,你呢?小孩儿”

“我?我未曾想过,好像有那么多的事比这个重要。”

“你不懂,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你长大就懂了。”蔺晨侧过身,似笑非笑。

TBC

并没有很应景节日的一章,但是好歹讨论到了相关话题?哈哈

蔺公子呀,你们俩在那么多平行世界金风玉露了,我这次要让你俩走蓦然回首灯火阑珊路线了。

大家520快乐

怂怂地表白ranran

11

“便胜却人间无数?”景琰不由得跟着念了一遍。

“当然了,比如说你即使只是在梦中见到我琅琊山,就永远觉得世间其他山俗气,比如说你即使只是在梦中见到了我,就觉得世间再没有人比我更风流倜傥了”蔺晨三句话不到,又扯皮起来。

景琰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位蔺大哥,真真是自信十足。

“当然啦,等你长大了,遇到你的那位命中注定,自然就咔嚓一声明白世间其他都是过眼云烟了。”蔺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出右手仿佛要在面前的纯白之中抓取着什么,张开手掌又虚虚地合起。

“恩,但是我觉得我倒不一定能一下子认出那位命中注定来,也许人家到了好久我才会察觉,只是不知道这位命中注定是不是个急性子,说不定等不及就跑了。”景琰也学着蔺晨伸出手去握这虚空,但是心里觉得自己对这件事没有什么特别的渴望,他虽然还不到年纪,但也早早地就隐隐感到自己的婚配嫁娶不是那么简单自由的事。

“更何况你还是皇姓之子,怕是难自己做主。”蔺晨有些感叹地说。

景琰点了点头,也不知如何接话。

“那你就更要仔细了!”蔺晨抬手敲了敲景琰的头,景琰一愣。

“你要是迷迷糊糊,在你父皇母亲给你寻亲之前还认不出你的命中注定就糟了不是。加上你自己,一下要耽误三个去了。你呀,可要瞪大眼睛了!”蔺晨伸出手撑了撑景琰的眼皮,景琰的眼睛本就又大又圆,这一撑更是瞪得浑圆,亮晶晶的有些无措。蔺晨看了哈哈大笑起来。

景琰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即使是这么亲昵的姿势也没有让他觉得违和,他从心里觉得这位蔺大哥令人心安。

他每夜从梦境中来,带来远方的烈日当空、落霞孤鹜、雨打浮萍,带来一切他囿于这金陵帝都所看不见的自然造化和勃勃生机,带来一切自己从前不去想的随心所欲,带来另一种生活。自己听着蔺大哥的叙述对一切都感到新奇,相比之下自己所说只不过是些琐碎日常,蔺大哥似乎也很有兴趣,好像永远不用担心没有话题。

有一个只在梦境里出现的朋友,也很是不错。

不会被宫墙阻隔,

不用被礼制约束,

不知何时会消失,却给人一种永远不会消失的错觉。

还有那个蔺大哥信誓旦旦的命中注定,景琰也好好地许诺,如果来了,自己一定认认真真地看,早点认出那个人。

不错过。

TBC

当然不会错过

只需要认出来

这两天赶调研报告木有更,,更了还这么短。。。

端午节要写一个梦中吃粽子的番外!

所以今天是为了把文字迷宫这个梦做收尾,恩。

端午节番外

端,初也。

五月为恶月,五日为恶日,而这端午便源自端伍恶月恶日之名。

民间在此日竞渡、食角黍(粽子)、菹龟、采艾浴兰踏百草以驱邪避毒、兼以取鸲令语之俗。

景琰得以在此日进宫与母亲团聚、宫墙之内诸多限制,无法一观这千帆竞渡的盛况,别些个吃食、熏药草还是允许的。

静嫔早早就备下菰叶黏米栗枣灰汁,裹好粽子煮熟在素磁盘中放凉等了,又取来肥龟文火炖烂、去骨加盐鼓麻蓼,汤汁透亮,氤氲热气。点掐的准,景琰进宫拜见这叩问那,月上柳梢才迈进了母亲这一方小院。静嫔轻笑着招呼他快来,先给他在手臂上系上五色彩线编织成的长命缕,以求防病防灾。景琰笑着坐下,只有他母子二人不必拘礼,静嫔早前差人将竹席竹凳摆至庭院中,夜风微凉,尚渗不进白日的暑气。林静先是细细询问着近期琐事,今日进宫礼节繁琐想必景琰已经饿极了,可他现在也就是事无巨细地答,也不知道动个筷子填填肚子,有心疼又有点好笑,连忙给他夹了龟肉盛了碗热汤,剥了个粽子。

只要是母亲做的,景琰吃什么都觉得特别香,埋头吃着,还是静嫔最后拦着说夜间不宜吃得过多,仔细积了食,笑着戳了戳景琰的额头,招来侍女收拾碗碟。

景琰咧开嘴笑了,仰躺在竹椅上看着天,夜色幽深,繁星似远似近,景琰回想起昨夜卧于文字黑云之上,实在缥缈。

“不知道蔺大哥今天是否吃到粽子了。”景琰想象这蔺晨对各色粽子评头论足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静嫔见侍女已将她午后煎制的兰草熬成浴水,便来寻景琰,沐兰汤以驱邪便是这一日最后一件事了。景琰泡的红通通地出来,一身水汽趴在床上,脑袋热热的有些晕乎,一旁的香炉中熏着艾草浅浅的苦味,宁神静气,倏忽景琰就进入了梦乡。

今日是第一次蔺晨来的迟于景琰,他好久没有像这样与自家老头子共饮过了,自从自己当年持着和他相异的行医理念,执意下山游历、沿途救治病人,两父子就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见不了几次面,见面讲不了两句就要散了。

“居于一隅,择贤而治,何为医者仁心?”年少的质问掷地有声,消散于堂前方寸之地。

多年游历,蔺晨遇过瘟疫横行之地也路过普通村庄,遇过无数的病人,有救得了的,又救不了的。他也曾因为妙手回春被病人感恩戴德,也曾因疑难杂症而一时无措,但他从不放弃,他不知道老头子是天性凉薄还是遭何变故,但他自己不愿意放弃每一个遇到的病人。

今日不知是哪个先打破僵局,反应过来,两人已坐在廊下对月端起一杯菖蒲酒了。

也许是蔺阁主因儿子数月不见就一副长成的模样感到惊讶,也许是蔺晨近来和孩子呆多了一股傲气也软了些,也许是长久以来两人都不想再僵下去了吧。

两人对着孤月久久地沉默着对饮。

“有时候你救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救了,有时候你救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给了解脱。”蔺老阁主缓缓吐出一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多年前堂下少年的质问。

蔺晨也有些微醺,脑子里不断盘桓地这句话,他毫无征兆地想起自己的娘,不知道老头子这句话是在说众生,还是在说一人。

救众生何功?

失一人何艰?

夜太黑了。

蔺晨闭上了眼。

蔺晨入梦的时候,景琰已经等了好久。

“蔺大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景琰从一个足足撑得起他的大粽子上跳了下来,跑向了蔺晨。

“我怎么会不来呢?”蔺晨笑着答道,此时才环顾四周。这纯白之境中,四下漂浮着大大小小的粽子,青叶包裹泛着湿气,小的可以拈在指尖,串个粽项链,稍大点也不足一握,再大些足有脸盆大小,逐级递增,最大的竟像个粽山了。

蔺晨一边笑一遍估摸着景琰醒着的时候吃了多少粽子才会生成了这样的梦境。一面邀他坐到那粽山顶上。景琰点头,两人纵身飞起,竟也要靠着半爬才来到这粽山顶上。两人悬着腿静坐着,在最高处往下看,大大小小的粽子散落着,自由浮动着缓慢交错,看似杂乱无章又各有各的轨迹。

“倒像星辰”蔺晨评论道。

“恩”景琰倒也没有再延伸这个话题,只问他”蔺大哥,你今日可吃到粽子了?”

“这倒没有,不过饮了菖蒲酒。”蔺晨答道。

景琰一下来了兴致,从怀中掏出了刚才自己在无聊等待时为蔺晨挑的粽子,大小合适,伸手递过去。

蔺晨有些好笑地接了,也不知这梦境之物可不可食,就拿在手里把玩。他看见景琰伸手时手臂上绑着青赤白黑黄五色彩丝,问道”可是你娘亲给编的?”

“恩!”景琰微笑着答道,忽又想起之前两人闲聊时蔺晨轻描淡写提了一句家慈已故,继而想到必然没有人给蔺晨编这长命缕了。景琰褪下它,拉过蔺晨的手臂,回忆着母亲的手法,依葫芦画瓢给蔺晨系上了。

蔺晨有些吃惊,心里感动于景琰的好意,嘴上还是要调侃两句。”怎么,娘亲给的东西,随随便便就送人了?”

“送蔺大哥不能算随随便便送人”景琰诚恳地说,”这长命缕系在手臂上,可以不生病、不染瘟疫。”

蔺晨虽然想顺嘴回一句我一个郎中,怎么会轻易染病染瘟疫呢?但是一对上景琰真诚地目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也罢,这梦也并不一定就能传物了,我也不算昧了别人娘亲的东西,就在梦中防病防灾一会吧。

蔺晨郑重其事地谢了景琰,逗得他盒盒笑了起来。

“蔺大哥,民间端午除了食粽食龟沐兰熏艾,还做些什么?”

“竞渡、踏青百草、剪舌教八哥说话呀”

景琰长在宫中,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见到热火朝天的竞渡场面,记忆力依稀有祁王兄带着自己和小殊去看过一次的印象。翻滚的白浪掺这悠长的呼腔,五色丝交织遍地,人们的双臂挥舞,逐渐在记忆里糅杂,化为了少年记忆中彩色斑斓的糖浆,这是人们对生对健康的期盼,也是对纵身一跃的三闾大夫的遥遥敬意。

蔺晨笃定他没怎么见过民间竞渡, 只是当下能给他实化出一条激流,也不能变出除他二人之外的人来,岂不是只能两人泛舟江上?

正有些苦恼,景琰问他:”蔺大哥,方才给你的粽子,你怎么不吃?粽子,凉了也好吃的。”

蔺晨回过神盯起了手里的三角粽子,解开彩色丝线拨开菰叶,黏米微微泛黄,浑然一体,刹是诱人。凑到鼻尖前闻一闻,有些菰叶的清苦味,平解了些粘腻之感。蔺晨在景琰期待的目光中小小的咬了一口,米香和着菰叶气味逸散开来,再细细咀嚼,又有一股甜意弥漫,十分宜人。这粽子不像平常人家裹了栗枣,就是单纯的黏米,却另有一番风味,大小也合适,蔺晨细细嚼也就几口下了肚。

白日里吉婶虽然裹了粽子,但却做的有些太过甜腻,加上蔺晨对粽子兴致缺缺也就敷衍着没有吃,分给阁中各人了。现在在梦中吃到,倒觉得味道是不错的。

看来明年得告诉吉婶,裹几个纯米粽子才好。

景琰看蔺晨吃得开心,也就笑得眼睛弯弯的。

虽古人说端午是恶年恶月,但是今日发生的都是好事,见了太奶奶小殊,吃了娘亲给做的角黍菹龟,又在梦中和蔺大哥一起过了节,给这一天做了个收尾。

来年大家也要和今日一样,顺风顺水,健健康康啊。

两人闲聊着,不知何时天亮了。

蔺晨在廊下醒来,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嘿,我堂堂琅琊阁大公子,怎么你们都任由我睡在这着凉?”虽然口里埋怨,但是昨夜和老头子共饮,又和小景琰一起爬了粽子山收了长命缕享了口福,也罢也罢,不计较了。蔺晨揉揉鼻子,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

这绑在他手臂上的,不是昨夜景琰赠他的五彩长命缕是什么?青赤黑白黄的丝线交织着,也不知是否真可以应着命格防病防灾。”阿嚏”蔺晨又大大地打了个喷嚏,看来防灾不好说,防病是悬了。

蔺晨一边走向内阁准备给自己寻摸一些草药,一边褪下袖子遮住长命缕,心里盘算着今夜要告诉那小孩这是迷信,信不得。

那边景琰醒来发现手臂上长命缕不见了,不禁露出了笑容,只是有点苦恼要怎么偷偷瞒了母亲去。

END

番外比日常更的都长也是没谁了。

梦境增加了可以传递随身物件的新设定。

才不是定情信物呢口亨!

习俗风物设定依旧参考南北朝,知网上前几页端午节相关我都下下来看了2333

番外的时间线是目前的正文进度的半年后,基本人设没有太大变化。

端午要回家,所以提前放了番外。

惯例问候ranran,祝放假快乐,无病无灾。

12

小提示:

端午节番外是独立的,时间线在正文开头的半年后

12是续接11的。

景琰醒来的时候,躺在祁王府中他自己卧房的床上,看着窗外日头已经有些高了,果然这个梦做的太长了些。

景琰连忙起身洗漱完毕,早膳也顾不得用就去书房寻祁王兄。

祁王昨夜秉烛整理各地报上的大小灾情,拟列明日早朝要呈给父王看的处理办法,搁下笔时已是深夜,才想起外间景琰也在温书。

祁王缓步绕过屏风,青瓷灯悠悠地飘忽着烛光,映在趴在案几上熟睡的少年脸上,斑斑驳驳的。祁王不禁笑了起来,轻轻地抽去景琰手中攥着的书卷,慢慢地抱起他,推开书房门,示意在外等候的家丁不要出声,悄悄收拾书房去,自己在月光下慢慢踱向景琰的卧房去了。

这孩子睡得真熟,祁王一边为他掖上被角一边感叹,一晃眼身量抽长已经这么大了,抱起来不再像以前那小小一坨了,自己竟有些吃力,也许过几年就要比自己高了吧。少年的眉眼还未脱去稚气,但也已经初显出些棱角了,只是不知此刻做了什么好梦,眼角弯弯神情缓和倒比平日更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这孩子,凡事都是那么认真,祁王心里一边觉着欣慰,一边也有些心疼,一时在这柔和的夜里,心也柔软了几分。今日和小殊不知跑到哪去野了一天,居然回来还记得要照例温书,到底累了吧居然趴在那书桌上就睡着了,明日便不要唤他早起晨读了,多睡一会吧,弟弟。

所以祁王此刻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抬头看见这个明显有些不好意思的弟弟挪进来的时候,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景琰醒啦,用早膳了吗?”

“还,还没有。祁王兄,对不起,我起晚了。”景琰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哈,我是特地没有叫你的,昨天出去玩累坏了吧”祁王看了一眼跟进来的家丁,示意他去弄些早膳来。

祁王府上下一向节俭,吃穿用度从不奢靡,摆上桌的早膳也没有太多花样,不过清淡可口,甚是符合景琰的胃口,此刻实在饥肠辘辘,一时间书房只剩下了祁王执笔书写和景琰的咀嚼声。

“欸。”

景琰看向祁王,”王兄为何叹气?”

“南方夏秋水灾善后未平,北方入冬又历年冻灾成患,今日早朝我向父皇禀报灾情汇总,各部大臣都隐有推脱,实在不是朝纲清肃之象啊,但是我看父皇也不明确表态,心中有些郁结。”景琰虽然还没有大到要接触这朝堂之事的年纪,但祁王有事也会在他面前提一提,景琰明白这历年的天灾是祁王兄最放心不下的事,因为与黎明百姓确切相关,人力只可救灾而不可挡灾已是痛心,更何况在这救灾的重重环节还有信息滞后人心不齐之事,更有甚者中饱私囊污浊不堪,实在可气。

“景琰,为民谋事之大敌,是人的私心啊。”祁王看着自己一手养大、忠纯正直的弟弟,越发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再多一些,海清河晏的盛世就更近一步。心下对朝堂内扫污除垢之意更坚定了几分。但此时的他,并不明白这样的心意,在自己敬爱的父皇眼中,又会在将来扭曲成什么不堪之象。

此时一切都还未拉开序曲,依旧是那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样子。后来时间改变了一些太过脆弱的东西,同样也留住了一些不会变的东西。

“景琰,你将来愿从文还是从武?”

“景琰愿驰骋疆场,守我大梁子民安康,排朝堂外患之忧。”

祁王对于景琰如此坚定的决断有些吃惊,但又依着他的性情一想也觉得确该如此。”不愧是我萧家子弟,好景琰,为兄信你,必践此诺。”

两兄弟久久地对视,仿佛能从对方眼中遥遥看到那个两人共同追求的理想天下。

“景琰啊,你既志在此处,像如今只粗读些军法兵书是不够的了。为兄会为你寻名师指点,待你长大些启奏了父皇也要多去军营历练历练。”

“恩!”景琰兴奋而坚定地应道。

“只是景琰啊,前线苦寒,刀箭无眼,为兄。。你。。万万是要顾着自己。”

景琰心里即使有万句舍身取义之言可以脱口而出,但看着眼前单纯为自己弟弟担忧的哥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其实人皆有私心,有人耽于财权美色,有人沽名钓誉,有人贪生怕死,有人,有着牵挂的人。

私心与家国天下,如何权衡,凭心而已。

“景琰不悔,定会小心,不但我有兄长母亲牵挂,百万将士,黎明百姓也有亲人牵挂,景琰定当竭尽全力,护住着千万份真情牵挂。”

祁王被这一番至诚的话语动容,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只伸手不断轻抚着景琰的头发,给他长长的肯定的眼神。

“王兄,景琰还有一个请求。”

“噢?你说。”

“景琰与王兄同样志在守民,只是景琰希望有朝一日王兄能允我出去游历一番。这样景琰在战场上就知道,自己守护的是怎样一片土地,是百姓怎样真实而有尊严地在自己的国土上生活。”

祁王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即使是自己一手教养长大,觉得一分一毫都熟知的弟弟,也有不曾被自己知晓的属于他自己的独立见解,这样的少年意气,这样的好。

“这我自然允,等你再长大一点,过两年等到你十五岁的时候吧,立春去,中秋回来,父皇那边我去说。”

“谢谢王兄。”

人生有太多的未知,在春风的吹拂中,在秋月的静候中,在无边的梦境之中。

TBC

可能再写一两个梦就会跳时间段到游历和相见的时候了。

现在景琰还处于虽然不知道蔺大哥是真是假但蔺大哥很好的认知中,特别想写确认是真人的那一章啊!

已经快了!

那样阁主就可以在白天的章节里出现了!

13

午后,祁王便带着景琰段老将军府上递了拜帖。

老将军本出身自书香门第,年轻时弃文从武,与二人曾祖父结为异姓兄弟,共同开辟下这大梁江山。开朝老臣,悉数故去,也就还留了个段老将军安身在这金陵颐养天年。段老将军尤擅排兵布将,统领全局之道,对他们这些萧姓小辈又有偏爱之心、又是时间宽裕无杂事乱神,必是倾囊相授。所以祁王思前想后,觉得请老将军为景琰做军事理论开蒙最为合适,待到初步学了些,再到各营实地历练,景琰生性认真,惯于苦学钻研,又早早心怀天下,必成将才。

果然段老将军接了贴便欣然应允,耄耋之年依然腿脚自便,精神健硕,不减当年。景琰从前也总在年终尾宴上见到段老将军,听母亲讲过他峥嵘一生的光辉,心中甚是钦慕,今日得以相谈,自然激动不已。

祁王本顾虑到老将军身体,此次前来只是想商量个日子,隔几日让景琰来一趟,哪知道一老一少一相见,居然甚是投机,当即老将军便让景琰随时可来府上,有问必答,不必顾虑他。景琰感激地应下了。

见二人聊在兴头上,祁王也不好打扰,只向老将军作了一揖,解释尚有公务在身要先行离开。

祁王踏出将府之时,见头顶青天白日,疏疏朗朗,不由得露出了微笑。他感到不久的将来,自己这个弟弟,便可以长大、与自己并肩前行了。

再说琅琊山这边,从昨夜就开始下起了暴雨,眼看到了黄昏都不停。蔺晨端起青瓷茶杯,凑近嗅了嗅,不仅皱了皱眉。这悠悠茶香也混了阴湿气,变得恼人起来,颇有些扫兴地放下了。

清晨被雨打芭蕉之声唤醒,倒也风雅,只是这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下,看看天势竟是要下个三五天的样子。雨天山路泥泞,蔺晨也算被困在这琅琊山上了,几日前接到书信,友人说醉半壶家的秋菊清酿三年之期已到,不日就要开封,唤他赶紧来。蔺晨心下难耐,只是顾虑到以前自己每次离开这琅琊山游历便不会再入那梦境,又恰好在梦境中遇到个有趣的孩子且颇为投缘,不好不辞而别,每每聊得兴起又忘了解释,才拖了几日,不料又天降大雨阻了去路,真是颇为郁闷了。

“欸。。”蔺晨倚着茶几,托腮望着阁外的暴雨哀声叹气。

当景琰带着一天的兴奋与满足入梦的时候,远远就看到蔺晨头上一朵如影随行的小小乌云,还翘一个小尾巴,连绵不绝地下着小雨。蔺晨撑着一把罗伞,神情轻松地看着他,只是走近了看到有些沾连的发丝与沾湿的衣角在暗暗说着主人刚入梦时的狼狈。

景琰的笑意更甚。

“蔺大哥!”

蔺晨看着快步向自己走来的头顶闪着一个光芒万丈的小太阳的少年,故作自在的笑容不由有些裂了,心里漫出一丝丝郁闷。

只看那小太阳金灿灿地闪着光,小乌云凄惨惨地漏着雨。

景琰快走到蔺晨跟前的时候,脚下纯白竟裂开一道黑色的口子,不受控的逐渐张开。景琰有些急了,”蔺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蔺晨一皱眉,眼看那口子越来越大,想到腾到空中却发现今日的梦境有点古怪,有些不太受控,竟像白日里有些行动受限了。

正在思忖间,一个没留神被什么东西扑了个满怀,踉跄了几步差点就要跌倒,手一松罗伞掉在地上消失了,低头一看竟是景琰,这孩子情急之下奋力一跃就跳了过来。蔺晨半扶着他,两人一齐回头望那裂缝,那黑越开越大,逐渐吞蚀景琰原先在的半片白,最终黑白对峙,趋于了平衡。

“好险啊,蔺大哥”景琰松开了冲力下紧攥着的手,抬头对着蔺晨露出了大大的微笑。

蔺晨不禁笑了起来,不知道景琰的笑和他头顶那个小太阳,究竟那个更灿烂一些才是。

景琰睁着圆圆的眼睛突然踮起脚尖凑近了,蔺晨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景琰伸出了手,戳了戳蔺晨头顶那朵小乌云。

“蔺大哥,这是什么?”

蔺晨这才想起自己还顶着个阴云绵绵呢,只是此刻罗伞也不见了,在小太阳的势头下小乌云也不再不依不饶地洒雨丝,只蔫蔫地趴在上方不动了。

“那你头上又是什么?”

蔺晨也伸出手探过去,这小太阳倒也不烫,此刻也仿佛感应到了蔺晨的试探,自觉地收了些光芒,发散着柔和的暖意。

景琰之前完全没察觉到自己也头顶着个怪东西,疑惑地伸手向上摸索着,觉得有点热气,但一抓却扑了个空。

蔺大公子和景琰在一起,不自觉的微笑实在是太多了些。

“想必是因为我琅琊山要接连暴雨,所以反映到这梦境中来了,金陵可是大晴天?”

“恩!大晴天呢。蔺大哥,今日我王兄带我去拜访了开国功臣段老将军,他答应教我兵法呢。”

“我们景琰以后也要上沙场领兵打仗吗?”

“要!景琰要保家卫国。”

蔺晨看着少年眉宇中的坚定,勾了勾嘴角。”要是景琰,一定能做的很好。你先跟着段老将军学打好基础,我琅琊山也藏有不少世间难寻的兵书,将来一阅必对你另有一番助益。”

“多谢蔺大哥,还请蔺大哥多多指点。”少年严肃地道谢,倒使蔺晨有些不习惯了。

“谢什么,哦对了,我想着今天要告诉你一件事,在你没来之前,我每每下山游历都入不了这梦境,只是不知现在如何。我正受友人相邀,等琅琊雨歇便要下山一趟,还不知何时归来,怕你过几日入梦突然寻不着我,所以想着还是先同你说一声。”

“这样啊,好吧,我知道了。”景琰点了点头。

“那……蔺大哥,”景琰又开口。

“嗯?怎么了?”

“你此番下山游历,可过金陵?”

蔺晨沉思一番,此次北上会友,南下金陵是颇要耗些时日了。”也不太远,或许就到金陵来玩一遭,只是不知在友人那要呆多久。”

少年一下欣喜起来,捉住蔺晨的袖子说道,”蔺大哥若来,景琰定陪蔺大哥好好逛逛这金陵城。”一时又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只是若蔺大哥出琅琊便不能入梦,景琰如何与蔺大哥相约?”

“你只管在热闹之日热闹之处逛一逛,我去凑个热闹,自然能相见。”

景琰对这个回答满是不信,这金陵热闹之处甚多,后半年大节小集又不少,怎么才能碰到?

“你莫要不放心,我琅琊阁既做的是情报生意,天下莫不是我琅琊据点,飞鸽传信给金陵附近的门人给你捎个消息还是方便的很的。”蔺晨拿他没法子,耐心地解释道。

景琰这才又开心起来,与他作好了约定。

这位蔺大哥,是真的吧?

自己马上就能见到他了吧?

这个梦境,真是神奇呢。

TBC

我本来想明天让蔺晨捧着鸽子睡觉送给景琰的,但是突然想起梦境传物功能被发现是半年后的端午节番外里。。好遗憾!

本周赶图,龟速更,下周二答完辩就好了。虽然没什么人看,但是很谢谢一直有在看这篇的小天使们!

黑色裂痕。。恩,大概影射此刻还无人察觉的上位者的猜嫉吧,但是景琰会勇敢地跳脱黑暗!然后投向阁主的怀抱!”大雾”

最后,其实今天的金陵。。是暴雨来着,好湿好冷。

14

林殊觉得近日景琰有些奇怪。

虽然景琰日日风雨无阻去拜访段老先生,勤奋求教诚心诚意从不敷衍,但是每每回府路上总是莫名有些拖沓。虽然旁人看不出来,但是林殊从小与他玩到大,知他素来做事没有自己那种东瞧西看的闲心,行路上也就是一门心思走,哪像最近总像在等着什么似的步子放缓,有意无意的四处看着。

林殊本对段老将军的前几天的授课没有景琰那么强烈的兴趣,这些基础的军理自己早就被爹领着耳朵念过好多遍,不过段老将军结合自己征战经历一讲,倒也生动了许多,从前不求甚解的地方也通顺了起来。于是本来只是想鼓捣景琰溜出门玩的林殊,最后也嘻嘻哈哈地来蹭课了。

一切如常,只是这放学归府的路上景琰有一股说不出的奇怪。林殊本以为是段老将军府邸与祁王府之间的大道有些什么门道,一天便强行扯了景琰说自己娘亲想他了要他过府去瞧瞧,出门便拉了他往左拐。没想到景琰也没有反抗,依旧有意无意地缓步走着,瞧着,倒像是在等什么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人来寻他,林殊心想。我可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他。

说道那天蔺晨对景琰说琅琊暴雨,过几日他便下山,就不能再入梦,景琰本想第二天再和蔺晨约个日子地点才放心,没想到翌日入梦,空空如也。

那边琅琊暴雨骤停,心里惦记着醉半壶的佳酿,蔺晨也没多想,匆匆写了封书信让人捎到金陵,说给七皇子,就没影了。家仆拿着信,心里好生奇怪,我们公子什么时候还认识皇族中人了,琅琊阁素不开口回答朝堂之事,况且七皇子不过十三四岁,这是哪来的交情?

七日后琅琊阁金陵据点的掌事的收到总部的信鸽,还以为有大事降临,急忙吩咐手下的人暂缓手头的事项,聚于堂内,恭敬地展开信筒,少阁主这又是意欲何为?七皇子年幼不受宠,性格耿直刚正,山高水远既和少阁主结不上梁子也拜不上把子的,满堂的人虽素知少阁主随性,也猜不出此番是为何来。不过既不是大事,又是少阁主亲笔,便找个小手下吩咐他寻个没人的时候递给七皇子就稳妥了。

可是这小手下看着林家少爷整日跟进跟出,怎么也寻不到七皇子落单的时候,整日愁得恨不得去夜探祁王府,可祁王为人素来受人敬仰,夜探府邸之事实在也非光明之举,送信也不是刺探任务,着实为难。

景琰和小手下一个等两个磨,又过去几日都没有传递成功,所以今日林殊终于被林帅扣在家里考问功课,景琰认出面前递来信笺的青衣小哥每天都在街口叫卖糖葫芦的时候,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笑着谢过了,紧紧捏着信大步直直往回走了。

信纸沾染了他手掌心的热度,景琰当下的心情无法言说,同样热热的,像是要涌出来。梦里的知己一般的蔺大哥,是真的,是真实存在的。一放松,这几日攒着压着没敢细细想的失望与担忧后知后觉地翻上来又被喜悦涌了下去,景琰大步地走着,穿过长长的街。

展开信纸时,字迹都有些濡湿了,龙飞凤舞。

“景琰,见字如晤。琅琊骤霁,为兄不辞而别,只得修书一封,一路游历,勿念,再寄。”写到最后笔画简直要飘起来,十分匆忙。

景琰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实在开心,被祁王府伺候的婢女看见,只得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隔上7、8日青衣小哥就会捎来蔺晨从琅琊阁各地据点飞鸽传书来的信,起初景琰还提笔回信,可青衣小哥尴尬地笑笑,解释说少阁主行踪不定,这信他也不知道传到哪个据点才能交到少阁主手上,按上个地址飞鸽传去必然是已经误了。景琰便不再起寄信的念头,只是等着收信,有事还是会想要提笔回信,就写下来放着,也攒了不少。

蔺晨的信都不长,琅琊阁的鸽子各个都不娇小,想来也还是难以负重飞行太久。这封信里提一提醉半壶再酿一坛便要收山,自己划拳赢了他便定了这15年后的开坛归自己;那一封信里说过几日要去雁荡山看那南归秋雁眠宿,山顶湖边芦苇荡中走一遭;看到信里写今日恰巧救了一个美人,非要以身相许还好脱身了,景琰想着蔺晨得意而又庆幸的脸笑了,又读到说今日有幸遇到一个少侠,一身好功夫,聊的甚是投机,再耽搁两天,景琰撇了撇嘴,放下了。

一封一封,转眼就要入冬了。

“为兄即日至金陵,恰逢新年,静候款待。”

这位蔺大哥,说话随意洒脱,有时有些油腔滑调,写起信来却要一拗再拗,惜字如金。景琰笑着摇摇头,信纸已经积了一叠,这单向的书信往来虽也挺好,但是久了还是令人想念那些在梦中相见,谈天说地无所顾忌的日子。

无由来的信任他,想和他说说话,说说自己的生活。

新年里,凡是有人的地方,都是一团喜气。不过皇宫不比民间,繁文缛节更加多些,连着几日都有仪式操办,皇子们一个个都要打起十足的精神应对,加上年幼不经事,实在是有些倦了。只有祁王年长,最是礼节周全。静嫔悄悄看景琰,这孩子,一向最是固执守节,即使有些累了每年逢此大礼都会专注精神,力求心诚,无论熬多久都面不改色。今年倒像是有什么心事,面上不大显,却有些注意力不集中似的,一切都结束时,悄悄松了一口气,时不时看外门一眼,仿佛有想去的地方。

景琰拜辞长辈礼毕,退到堂下,林殊凑过来揽着他:”嗨,规矩真多,终于结束了。”

本以为景琰要一如既往地说什么祖宗礼法,小殊不要妄语。谁知他开口就是:

“小殊,你说这金陵城里过年,哪里最热闹?”

TBC

赶图结束,进入考试周,暑假就在眼前,蔺靖面基也在眼前哈哈哈

15

“金陵城里过年哪里最热闹?景琰,最近你可真有些反常,往日只有我拖着你出门你不肯,要多趁着年间多陪陪静姨,怎么现在反倒是你要问我哪里热闹好玩了?”林殊哪里肯放过他,才出大殿就一把勒住景琰,又在林帅严肃的目光中弱弱地放下了手。

“我,我哪有,我自然是要去陪母亲的,我只不过随口问问罢了。”景琰也察觉自己反常的有些过分,又转念一想蔺大哥虽不知是否已抵金陵,但他自会信守诺言与自己相见,知道自己现在宫中也必会多留几日等待。只是还是自己领着蔺大哥踏遍这金陵可赏之处最好。蔺大哥一个人虽自由惯了不需要人陪,但是能领着他看看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总归是不一样的。

“你瞒不了我!你可是和谁约好了要背着我出去玩?肯定不是中书令、大司马家的混小子,他们哪里有我好,莫不是哪家姑娘!嘿,可有霓凰漂亮?”林殊又激动地凑了上来。

“你乱猜什么,怎么会是他们,都不是都不是。”

“哈,那你是承认在等人了喽!”林殊不依不饶。

“小殊,等我给你引荐他,你肯定佩服他,与他交好。”景琰笃定地说,言语中带着一些自豪。

“噢?我林殊可眼光高的很,还不知道是怎样的人物让我看得上眼。”林殊摇头晃脑地说道,回过味来又追问在何处相识、相约何地,一路走远景琰再也没有吐露过半个字了,说着说着就到了芷萝宫门口。

静嫔早就站在门口候他们,接过两人的斗篷命人仔细挂好,屋内又早早烧下炭火,暖融融的。取来姜汤一人一杯下肚,也驱了寒意。

“静姨的姜汤真是好喝,姜辣而不冲,红糖焦而不腻,方子回头一定要抄给我娘一份,免得我每每归家都要被逼着灌下一大盏母上特供姜汤,哇呀呀,受不住哟。”

“你这孩子,惯会哄人开心的,我这红糖是入秋自制的,给你包些回去孝敬你娘亲吧。”静嫔掩面轻笑,又关怀地看向景琰。”快来歇歇,这接连几天大礼叩拜,哪是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受得住的。”

“母亲,景琰无妨,年礼虽繁复了些,也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况且我也不小了,身子骨受得住,倒是母亲这几天操劳了。”

“嘿你这就不懂了吧,你再大到静姨眼里都是个小孩儿。”林殊抢白道,笑眯眯歪着头看着静嫔。

“小殊说的在理。”静嫔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静姨,景琰跟着段老将军学了月余,长进很大呢,很快就能带兵打仗,驰骋疆场了!”林殊到底出自武将世家,一讲到边疆护卫,热血就腾了起来。

静嫔早就听景琰提起过,对他的决定也表示了支持,只是天下有哪个母亲放心自己的孩子去那刀光剑影里摸爬滚打的,现在冷不丁又听林殊提起,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给了景琰一个安慰的眼神。只是这点转变,都落在了景琰眼里。

上忠君,下守民,唯独将要对不起这囿于高墙内全心全意牵挂自己的母亲,无法向她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因为自己的生命,在某些时刻也是自己能决意舍弃的东西,战死沙场仰无愧于天付无愧于地,却独独对不起将自己带来人世抚养长大的血亲。

景琰沉默了,林殊察觉气氛的微妙连忙讲几个暖场的笑话,静嫔也配合的笑着打趣,炉内暖香袅袅缠着笑语,暂时压下了景琰心中的阴郁。景琰当下也没有了出宫的心思,提出要多陪静嫔几日。

静嫔听到景琰要多陪自己几日心下自然高兴,只是又回想起方才殿上他似有心事的情态,便开口说:”你要陪我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你和小殊出宫去,购些民间年货,寻些有意思的小物件在我这宫里摆一摆,我自是出不得宫,对外面的年味也甚是想念。过几天宸妃姐姐到我这来,也有的赏玩。”

两人自然应下,又在静嫔这说说笑笑小半天,才趁着暮色出了宫。

夕阳渐沉,景琰一路上沉默着,林殊隐隐也猜到是为何故,也不知如何安慰他,正如他自己娘亲故作豁达其实忧心忡忡一样,天下哪个母亲不是这样呢?只好拍了拍景琰的肩。

在岔路口与林殊分别,景琰继续低着头走着,这种无解的问题总缠着丝丝绕绕的惆怅,少年心事也没有那么豁达。走着走着,差点就要撞上人。”七皇子”那卖糖葫芦的青衣小哥作着揖,从袖口掏出了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景琰提起精神展开一看,上书五字。

元宵灯火处。

正月初七的夜里,景琰的梦里闪回着未曾直面的刀光剑影,硝烟哀鸿,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景琰,景琰,景琰。。”母亲、祁王兄、小殊、、偶尔夹杂着父皇的几声呼唤,时远时近,时强时弱,让人捉摸不住。

他觉得那样无助,胸口钝痛,梦境似要渗出血来,殷红一片,霎时间一切又都褪色成为黑白,沉寂无声,不知过了多久,遥遥地有一盏红灯笼悠悠地飘来,慢慢飘近,近到仿佛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景琰醒了。

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语。

久违的无助的梦境。

久违的只有一个人面对的,无助的梦境。

距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秦淮灯会,还有7日整。

TBC

按照大纲走还远没有到有刀的地方,我一定he的,刀也很轻柔真的。。

这一更居然还是没有面到基,我反省。。

只是突然觉得景琰从武的这个选择并没有这么简单所以添了一些情节,不是说他会后悔这个选择,只是想表达有时候做出一个选择会带来一些无解的问题。

下一更就可以面基了,阁主不在琅琊山不用按梦境的一日一日写,就可以跳日子,我觉得很愉快233

持续考试周中。。

16

@楼诚深夜60分

关键词:等不到的爱
真的不是刀真的

七日过起来慢的很,景琰心知夜间也见不到蔺大哥,还不知道会梦到什么。

自己太久没有做过普通的噩梦了,于是久久回不过神来,对昨夜的梦心有余悸。第二日夜幕垂下之时竟失了眠,看着纸窗外的月影出神,影影绰绰,前半夜瞪圆了眼睛也不觉得困,后半夜神思一晃,也不知何时入睡的。
清晨时分醒来,没有做梦,景琰倒暗自有些庆幸,不过转念又觉得有点可笑,自己多大了,还担心做噩梦。整了整精神,起床梳洗,祁王早就备下礼候着他,一起去往段将军府拜年去了。

这六日入夜,景琰睡得安稳,没有做光怪陆离的梦,也没有独自进入那空无一人的梦境之地。
元宵节正日到了。

白日里虽下人们忙忙碌碌地操办着事项,但到底佳节气氛还没有大显,灯笼扎得再精巧,没有那夜间烛光流转的映衬,也就还没等来那一分神韵。

这边林殊撩猫逗狗地一路摆弄着过来,一边说城东老柳家接了尚书大人家的单子,十二盏荷花灯巴巴地用归雁轩的上品胭脂染了又镶上金丝银线,不知道到了晚间要怎样流光溢彩,一边又说秦淮河边戌时便可逐流放河灯祈愿,还有戏台子搭起来唱,东扯西扯的半天景琰才搞明白他是好歹凑了霓凰在京城的日子,邀人家出来赏灯会,长辈们那边一打趣就不好意思,直说拉上了景琰一起。

景琰很少拒绝林殊,况且今天本就和蔺大哥约好,正是个机会出门。于是两人来到正厅向祁王告假。祁王正见完段老将军遣来的管家,笑着说老将军与儿孙难得团聚,这几日景琰就出去走走,上课就再迟些日子吧。

两人出了祁王府就直直往霓凰住处去了,林殊凑过来问说,”今日除了你自家姐妹,全金陵的姑娘可都能出门,上次你夸海口说我要见到她,定佩服她、与她交好,你自己还记得不记得?你们俩约这见面没?我们接了霓凰是不是就去接她?”

“他不用我接,到时候自己就来了。”景琰笃定地说。
林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头就看见早早等在府门口的霓凰,远远就招手喊她过来。霓凰今日一身鹅黄轻便装扮,清丽娇俏。”景琰哥哥,林殊哥哥!”

景琰也很喜欢这个小妹妹,笑着和她打招呼。

林殊可不干了,”你怎么每次都先喊他,再喊我?你忘了小时候是谁冲上去帮你打架?啊?”

“景琰哥哥也去替我打了,还不喊疼,就你叽呱乱叫不像个男子汉。”

“你懂什么,我这一叫,宸妃娘娘和我娘一心疼,自有人再替你去出一趟气,这叫计谋。”林殊得意地笑着,又拉过霓凰一顿耳语,霓凰听了直捂着嘴瞅着景琰笑。

三人东走走西逛逛,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一路上小摊小贩零嘴吃了不少,也就不找正经馆子吃晚饭了。林殊拉着霓凰专门就往人多的地方钻,看杂耍都恨不得自己亲身上阵去了。景琰慢慢地走走逛逛,杂货摊上卖些手工小物件,总吸引小姑娘留恋,景琰走过去,也总要带起一阵细细碎碎的笑语,那少年英俊得很,只是一身正气凛然的独行之态,竟没有一个敢上去搭个话。景琰自然注意不到这些,四处环顾必是有些失态,只好用余光竭力搜索着。这蔺大哥平日里一袭黑衣,不知在这夜里可容不容易看见。景琰低头看看自己,为了显眼一些今日特地换上月白色底料烟青色镶边的便服,不自觉整了整衣冠,再往前走就是一条长长的灯廊了。

灯廊是早早搭起的竹架长廊,人们走到此处挂上自己的花灯,连缀上纸条祈福,也可取下别人的花灯沿着长廊走一段,最后再挂回廊上,以表示一同祈福,哪家的灯好看,自然被取得几率大,祈福助力多,愿望也就更能成真,所以各家的花灯争奇斗艳,就为搏个出彩,有个好兆头。

灯廊的最前头,不知怎么挂着一个普普通通的红灯笼,静静地燃着烛光,风头都被边上的花灯抢了去,主人也未留言祈福,甚是奇怪,这么好的位置,必是早早就来候着挂了,竟一字未留,灯的主人向上天祈的是什么呢?

好生奇怪,这样谁还会摘下这灯笼随同祈福呢?景琰摇头笑道,霎时间又想起了七日前的梦境,那遥遥飘来的红灯笼,没有抓到手的红灯笼,和眼前的那么相似。景琰愕然,不自觉地就取下这红灯笼拿在了手里,静静站立了好久才缓步走入了长长的灯廊之中。

并蒂莲花灯、蟾宫玉兔灯、飞禽走兽灯,流转走马灯,景琰一路走一路赏,烛光明灭中露出了笑意。这是千家万户的祈愿,阖家安康、子孙兴旺、眷侣厮守,国泰民安,海清河晏。景琰觉得自己愿意取下这里的每一盏灯笼走一遭,无论大小形态、无论精致与否,都是这天下百姓最真挚的愿望,也是自己会守护一生的坚持。他又想到自己的母亲,想着昨日她特地留下进宫拜见的自己,善解人意的宽慰着,为母深明大义,何其幸,只能在能陪她的时候,多尽孝道了吧。大丈夫诺言相许天下,有难许一人之理。

走着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灯廊的尽头,灯火寥落沉寂,黑暗中只有景琰手中的一盏红灯笼还幽幽地发着光。他转身回看蜿蜒灯廊,光华流转,似从天际垂,遥遥地叫卖声与唱腔交织,一声声定音鼓不知是击穿了现实还是虚幻。

景琰还是没有遇到蔺晨。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一直没有更换的红灯笼,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这么多人,哪里就那么笃定遇到了?

景琰抬手欲将灯笼挂起,暗处传来一声”且慢”,不由一滞。

“何必再挂上去,直接物归原主即可。”一袭白衣轻笑着,摇着扇子缓步走来的不是蔺晨是谁?

“蔺,蔺大哥”

“小景琰,别来无恙啊”

是啊,与你初见,似是久别重逢。

“蔺大哥,别来无恙。”

景琰将手中灯笼递给蔺晨,蔺晨打量着自己的灯笼,红油纸透出的烛光照亮了他的轮廓。

“蔺大哥,今日也换了白衣啊”景琰不知怎么有些开心。

“是啊,但是即使我穿了白衣,等你找我不还是没有等到?我只好自己出来了。”

“嘿嘿,刚才看看灯就入了神了。”景琰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

蔺晨看着他笑了,心想到底还是个孩子。

“那蔺大哥你的灯笼,为什么不写祈福的纸条?”景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是因为我心中所求之物,指望老天是等不来的了。”蔺晨习惯性想扇扇子,又顾虑到手中的灯笼手便收了手。

“所求之物?是何物?等不来怎么办呢?”

“山不就我我就山,等不来我就自己来。”蔺晨云淡风轻地答道,对所问避重就轻地答了。

在外游历半载不曾再入那梦境,这山也不是往日的山,水也不是往日的水了,虽然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但在暗处看着皇七子伸手拿下自己挂上的灯笼,真实地缓步走在五彩斑斓的虚幻之中,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山山水水都回来了,也知道了雁荡山顶的圆月为何看起来孤寂,也知道了醉半壶家的清酿为何有些涩口,一切他之前没有意识到的,对面的人也没有意识到。

罢了罢了,还早还早,我欲就山,却也怕吓着山了。
“你不懂,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你长大就懂了。”蔺晨突然想起半年前某个梦里他这样对景琰说过。

现在我看你仿佛长大了,又把不准你到底长没长大。

你觉得,我等得来吗?

“走,咱们到秦淮河边上放河灯去。”蔺晨摇摇扇子,往前走去了。

“好啊,蔺大哥,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见有个婆婆做的是玉兰灯呢。”

TBC

阁主为了面基也换上了合身的白衣,这时候还瘦着呢!”顶锅盖逃走

蔺靖终于面到基了,我发誓我是在用生命回忆我自己和小姐姐线下面基的心情

不知道算不算应上了今天的楼诚深夜60分。。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和连载大约能搭上的,考试周我还是英勇地码字了。

虽然是我的大纲进度,但是还是十分担忧一直看的宝宝会不会觉得感情线太快了,我已经努力铺垫了!”16章了才刚见到面你好意思说。。。

22、24考试求rp,大约过后才会再更啦

17

“玉兰花灯?”

“这种灯倒是少见,河灯漂流,我以为大抵不过荷莲而已。”

景琰在不远处立着等他,一袭白衣,灯火明灭里,蔺晨想起梦境里那自己不曾递出的玉兰落地生根,无叶自皎皎的模样。

少年的身姿挺拔,严肃起来也倒已经端得住些了,像此刻一样绽出笑颜,也就还似个孩子。

蔺晨扯开笑,挥着手中的扇子,一步步迈开,一方春水漾开的心也渐渐平静。

非可,非不可。

自是来日方长。

桥头放灯者众多,花灯慢悠悠地飘着,碰着,点亮了今夜的秦淮,直到很远的地方还有零星亮点。蔺晨随着景琰弯弯绕绕,才在一个阿婆那看到了玉兰花灯。所用纸材、染料都不算上品,倒也算是精巧。时辰已晚,周围零零散散都开始收摊了,阿婆摊子上也只剩了两盏玉兰花灯。蔺晨掏出钱袋,前日偶遇的华小姐说什么都要送自己一件物什,还好带到金陵便放给门人收好了,今日带的还是往常钱袋,虽然景琰毫不在意,到底自己有一点心虚。掏了钱就想买了这两盏、也好让老人家早点回家,不料阿婆只愿出售一盏。

“老人家,这灯可是有人预约了?”

“这倒不是,只是这盏我要留着自己去放,飘给我那老头子去。”阿婆慢慢地收拾起摊位来,”自我当年卖他这玉兰花灯始,他为我放了几十年灯了,今年换我啦。”

“老人家,这秦淮通天,必能送到您丈夫手里。”景琰想了想,出言安慰道。

“好啊,能送到就好啊。”阿婆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少年,恍惚间看到了这个年纪的初遇,一下有什么东西迷蒙了眼,赶忙低下头去收拾东西,说道”孩子,这盏你喜欢就拿走吧,放去吧,它会飘到该飘的地方去。”景琰和蔺晨对视一眼,谢过了阿婆,小心翼翼捧起了玉兰灯。蔺晨心下领会,偷偷在篮筐里塞了碎银子,便跟了上去,回头看一眼,只有阿婆蹒跚离去的背影。

离河边有一段路,二人沉默着前行。

白头偕老,生老病死,再自然不过的事,听来却多少有些怅惘。

位处下河段,河灯都聚在上面的桥头,这里倒只是零星。

“蔺大哥,你买的,给你放吧,你喜欢玉兰。”景琰递上花灯,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这难得出来玩一趟,连个花灯都没放到,像话吗?”蔺晨也提起精神来打趣他。

“那,蔺大哥,我们一起放?”

“好”

手中的红灯笼尚有微光,蔺晨取出红烛给玉兰花灯点亮,手有些不稳,一滴烛油滴在白花瓣上,在黑夜里红的触目惊心。

搁下灯笼,两人一齐蹲在岸边,轻轻地把花灯入水,一齐放开了手。

玉兰灯颤颤巍巍在原地打转了几圈,顺着水漾开,缓缓地往前飘去。

“蔺大哥,一灯一愿,咱们一人许一个会不会不灵?”

“一灯、一愿。那,我就许,祝我们景琰的愿望成真。”蔺晨摇了摇折扇,微笑地看着景琰。

景琰楞了一下,本来自己是有心把愿望让给蔺大哥的。
“怎么不许?难不成景琰没有愿望?”

倒也,不是。一愿天下清平、二愿父母安康、三愿友人平安。景琰偷偷看了蔺晨一眼,只是一灯一愿,可自己是有些贪心了。

景琰闭上眼,双手合十,心中默念道,”我萧景琰,今日放灯,诚心祈愿,愿大梁海清河晏,百姓安居乐业,边陲永定。”

睁开眼,景琰转头看向蔺晨,只见蔺晨凝视这河中玉兰灯在出神。一盏微光,明明灭灭,摇摇曵曳。

景琰也看向玉兰灯,烛光轻摇,望久了,似乎天地皆沉入黑暗,眼前只有这一点朦朦胧胧的光亮,多少有些那奇异的梦境之感。

我萧景琰,诚心祈愿,愿父母高堂一生安康,无病无灾,愿友人义士自择其路,浩然正身。

一灯一愿,余下的,向天祈。

翌日,景琰正在书房温书,远远就听见林殊撩猫逗狗地进了门。景琰想起昨日约好同归,放完河灯人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想虽是元宵佳节,霓凰也没有在外逗留至夜半的道理,想找人却也找不到了。绕到霓凰府邸悄悄遣人去打听,说大小姐已经由林府公子送了回来。景琰起身迎到园中,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是自己失约了。

“哎呀景琰,真不好意思,昨天我拉着霓凰去凑热闹,一转眼你就找不着我们了吧?”林殊挠挠头,撞了撞景琰的肩

“也没有,昨夜的花灯会,的确好看。”景琰摇了摇头。

林殊还只当他宽慰自己,也报以微笑,忽又想起景琰我的那位神秘好友来,顿时八卦了起来。

“景琰,那位比叫我佩服的神秘人士,你昨夜可见到了?”

“见到了。”

“嗨呀,可惜,我和霓凰可等着看人呢。”林殊一拍脑袋,也没在意自己一时说出把这秘密透露给霓凰了。

景琰好笑地摇了摇头,”不过他大约还要在金陵滞留几日,我问问他有没有空来见你一面。”

“哼,我堂堂林家公子,他是什么来头,还要看他有没有空。”林殊佯装生气,不时又凑过来调侃,”不过你这七皇子也要等他的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如你所说不是金陵人士,我还以为是哪家达官贵人的深闺小姐呢!还是个平日里出不了门,非要等元宵佳节方能见上一面的”

“你又瞎说了,深闺里的人我怎么会认识?”景琰推了推他。

“那我就不知道了,指不定像戏文里说的什么天南海北入梦来呢!”林殊抬起一边嘴角,坏笑地看着他。

景琰一时语塞,从小林殊就机灵,他随口一说看似胡言乱语竟总能中个几分,想着脸也有点微微泛红了,”不是不是,他是江湖中人,自由自在的。”

“江湖中人?这可有意思了,快带我见,快带我见!”林殊一下子来了兴致,贵家子弟来去多少有限制,最是羡慕江湖中人无拘无束,快意恩仇,也不追问他如何相识,只是一个劲地催促,要求引荐。

“哈哈,林家少公子,久仰久仰。”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蔺晨一袭黑衣,没带那折扇,就大喇喇地立于祁王府的屋瓦之上。

“蔺大哥,你快下来吧,一会引来护卫就不好了。”景琰出声唤他。

蔺晨满不在乎地一笑,一纵身稳稳地落了地,上下打量着林殊,”琅琊山蔺晨。”

林殊心中有些佩服他的轻功,又因景琰对他另眼相看,便抱拳示意,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位江湖少侠来,只是不知身手如何。

“蔺大哥,你怎么来了。”景琰见他突然来访,自是开心,快步走上前去。林殊眼珠子一转,是有些不寻常。
“景琰,我这出来也有小半年了,下月初七是我娘的祭日,我,要回去给她上一炷香才是。”

蔺晨昨夜灯会归来,辗转反侧,他虽自不是那有太多拘束之人,但是面前这位皇子心怀天下,况且还是个耿直未晓事的少年,自己见过那么多知晓风月的美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动了心。

也许是夜夜入梦,空空梦境多年,乍遇到一个他,觉得有趣。

也许是彼时长谈,追古溯今,难得能敞开心扉不设防地论一论,觉得投缘。

也许是昨夜灯火,黑暗中看他手执自己早些时候亲手挂上的灯笼款款而来,觉得注定。

只是蔺晨虽不信不可及,也知道不可急。

出来数月,母亲祭日将近,也势必要归家的。

归家,再相见罢。

TBC

放假啦~

18

“下月初七?母亲祭日归家是理所应当的。”景琰本来看到蔺晨来访,满心的欢喜就要涌上来,听了他一番话堪堪卡在了中途,心里又觉得于情于理都无法反对,只好自己收拾了心情,朝蔺晨点了点头。

不过到底还是个孩子,情绪不加遮掩就显在面上,蔺晨本就怀着歉意,看景琰一脸的惊喜褪去,有些委屈的失望又生生收住,一副通情达理的知己模样,蔺晨心里混着点的不舍和刚想明白的心思搅成一团,也忍不住放软语气说:”初七还早,我再留金陵几天,你带我四处逛逛可好?”

景琰本来讲完已经微微撇过头去,闻言抬眼看他,”金陵到琅琊山,要多久?”却还是不放心。

“半个月足矣,我再留七日。”蔺晨盯着景琰脸上细微的表情,心里有些后悔之前来时在路上浪费了太多时日。

景琰像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皱了皱眉头,”要妥当点还是再留3日,万一路上不顺风顺水,也好有个缓冲,不至于误了日子。”

未等蔺晨开口,林殊在一旁插进来,” 你们俩不要讨价还价了,不如先想想去哪玩?我领你们去,金陵我最熟,边边角角哪里我没有走过?”

蔺晨看向景琰,景琰抿了抿嘴,问道”那就让小殊一起吧?”

林殊急性子,抬腿就开始往院子外面走,”来来来,跟着我。”

蔺晨晃了晃脑袋,不置可否,转过身也跟了上去,心里浮现起当初约定见面时,少年兴奋地说要领自己走遍金陵的画面,一双圆眼亮晶晶的。也罢,既然他说带上林殊了,自己也不好拒绝,既是景琰的朋友,人品必是同样拔群了。

景琰从小和林殊一起长大,又是表亲,出来进去地如同一人,所以说起让林殊一起,也没有太大的异样,况且蔺大哥也没有反对之意,也就跟了上去,只并不和两人并排。

看着前面两人说说笑笑,景琰不知怎么想起蔺晨那封写着自己路遇一位少侠,相谈甚欢,颇为投缘,再缓两日启程的信来,他后知后觉地奇怪自己心里泛起的一丝不悦,随即又觉得不妥,摇摇脑袋想打消这个念头。

这边林殊正兴致勃勃地问着蔺晨江湖见闻,一撇头发现这位蔺公子越走越慢,连带口上答得也越发敷衍。林殊心下一转,勾起了嘴角,也就不再搭腔,自顾自地走了起来,哼起了坊间的小曲。

蔺晨连停带挪地总算等到和景琰并肩,看他摇头晃脑地出神又觉得好笑,故意压低了嗓子问”我留在这三日,你打算带我去哪逛?你祁王兄那,可求得出三日来陪我?”

景琰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他,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定了定心神开始仔细考虑起来。

“你呀也别苦恼,一日吃食,一日听曲,一日游园不就好了吗?”蔺晨离他这么近,实在见不得他皱着眉头思索的样子。

“嗨呀我可忘了我爹今日回来肯定要抽我功课,我要告辞了,景琰,改日,改日我再带你这位朋友逛,今日还是你们自己先走着吧!要吃金陵美食,去那桂花楼啊,摆上一桌应有尽有!”林殊心里也觉得于情于理也应该让他们俩人有个重聚独处的时间,自己不便打搅,便随口扯了个借口就要开溜。

景琰一时还做不出反应,”诶,小殊!你,”

蔺晨把他的心思揣摩地透透的,必是想和自己独处,又觉得怠慢了朋友,便替他开口道:”林公子今日有事,不妨明日和我们一起去听戏,林公子一看就是知音之人,到时候还要林公子为我们点上一两首好曲目了。”

“当然当然,今日你们就自己去吧,景琰,我走啦!”
蔺晨心里得意,这听戏之时也就是坐在席下安静不语,又不好交头接耳,带上个林殊又何妨,这首日吃食,终日游园,才是可以好好交谈的时候,当然还是两个人好。只是面上不显,尽量真诚地看向景琰,询问他的意思。不过此时林殊早就跑没了影。

景琰看着林殊急冲冲地跑远,又有些担心他的功课,林帅严厉,正月里也不会任凭小殊怠慢功课,可这几日小殊一直在外玩耍,哪里有空念上只言片语?转过头来看见蔺晨正盯着自己,又为自己这冒冒失失的好友感到抱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蔺大哥,我们就去桂花楼?就在前面不远的。”

“桂花楼?”蔺晨心想去了摆开饕餮大宴,坐的远远地实在没意思,”大酒楼我也算吃了不少了,没意思,你呀,还是带我我小街巷里寻寻什么金陵特有的小吃,让我尝尝鲜吧。”

景琰点了点头,两人就开始走街串巷地找吃的。 景琰平日里也没有林殊东窜西窜逛得多,找起来自然费些力气。只是两人就这样走走讲讲,也不觉得枯燥,都觉得像又回到了在梦境中谈天说地的日子,仿佛天地间无一物的清净了,仿佛一股和煦春风拂过心底,带走几个月来不知何故有些恼人的躁意。

不过这到底不是梦,巷子尽头长长地吆喝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一位老汉守着摊子,一方简陋木桌,几把椅子,锅中热气氤氲,米酒香气若有似无地飘过来。

“金陵也有粉子蛋?我还以为是那巴蜀之地的特产。”蔺晨问道。

景琰也有些饿了,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我也没有吃过。”

蔺晨看着他笑了,”那就吃这个罢。”

“蔺大哥,”景琰伸手拉住他,”说好了带你吃金陵小吃的,这粉子蛋。。”

“无妨无妨,先吃这个。”蔺晨看出景琰想吃,自然是就要选这个吃。这粉子蛋平日里吉婶常做,好吃也是好吃的,只不过从小吃到大自己也没有多大兴趣了,不过今日不同。

“那老板,麻烦来两碗粉子蛋。”景琰伸手就要掏荷包。

“欸欸,老板,一碗,一碗就够了。”

TBC

一碗就够了,当然是要一起吃。
咳咳。

让你对日常如米饭一样的东西重燃兴趣,当然就是找个喜欢的人一起吃啦!

19

老伯添一把柴火,揭锅盖,漏勺一搅,撒一把团圆,单手扣一个鸡蛋,头也不抬地说:”甜口咸口?清汤醪糟?溏心全熟?”

“咸口全熟?”景琰看向蔺晨,不确定的问道。

“老板,醪糟溏心。”蔺晨朝景琰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

景琰坐定,双手安放在膝上,安静地等着,只一双圆眼亮亮地看着。

这小摊虽然简陋,倒也很是干净。老伯用木托盘端上满满一青瓷碗,上置一勺。汤汁透亮,醪糟漂浮点缀,软糯洁白的团子夹杂一两个红团,最上面卧着一个鸡蛋,黄心裹白衣,放得未稳还在微微颤动。刹是诱人。

“先吃这团圆,留着鸡蛋最后吃才好。”蔺晨示意景琰开动,不要和自己推脱。

景琰伸手取勺,舀了三五个团圆入口,汤汁酸甜可口,团圆绵软,颇有嚼劲,醪糟清淡的酒香氤氲,暖意蔓延至脾胃。景琰吃得弯了眉眼,忍不住又吃了一勺,想起蔺晨还没有尝到,有些不好意思,匆匆伸手舀了一勺就递过去,眉开眼笑。

蔺晨本凝神看着他进食,心里越看越觉得一举一动都甚是合眼,又被这说不出口的欢喜搅得不宁,猛地看到凑过来的汤勺,不由得愣了。

景琰回过神来,脸上烧得很,是自己唐突了,蔺大哥怕是介意,”老,老板,再拿一柄。。”

“欸,不必了,我来尝尝。”蔺晨反应迅速,取过了汤勺舀起团圆下口,也不急着嚼,只是眼睛直直地瞅着景琰,眼神满是玩味,看着他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又对自己露出微笑,觉得实在甚是有趣。不过也不能多逗,便装作正经的样子道:”你既喊我一声大哥,咱俩分一碗也没有什么不可了吧?这玩意我常吃,你多吃点。”说着,递过勺子,此时细细嚼来,这常吃惯了的东西今日吃倒别有一番滋味。

“那是自然。”景琰听出言谈间的亲近之意,越发觉得蔺大哥对自己另眼相待,又为人坦诚,自己也不必拘礼,埋头大口地吃了起来,民间之物虽无皇家精细,但胜在朴实足料,多几分烟火气。须臾便解决了这一碗团圆,只剩半碗醪糟浸着溏心鸡蛋。

景琰持着勺子浅浅搁在碗里,蔺晨神态自若地捏着他的手用勺子戳破鸡蛋,蛋黄淌了出来,顺势一捞就半勺蛋黄半勺汤汁,又从善如流地放开,抬抬手示意他尝尝。
景琰不疑有他,浅浅吸了一口,蛋黄浓厚,醪糟清爽,两者交织又并非完全混合、尚且保留自身特色,口感新奇,果然是溏心的好,抬眼赞许地看着蔺晨。

蔺晨自是高兴,看他喜欢便摆摆手,表示都让给他,自己不动声色地赏着。

景琰仰起脖子饮尽了最后一滴,端端正正地把青瓷碗勺置于木托盘之上,蔺晨已经结了账回来了,老伯一声不吭地来收拾桌子。

“老人家,这粉子蛋很好吃,谢谢了。”景琰对着老伯轻轻施了施礼。老伯一愣,也一微微屈身,”您走好。”

暮色越发沉了下来,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沿街商家打烊的打烊、还有些在门口挂起了灯笼。两人走在街上,蔺晨笑自己,无端又想起元宵之夜的灯火来,摇摇头便挑个话头,”七皇子在外,倒没有丝毫架子。”

景琰一愣,反应过来蔺晨是指方才小吃摊的事,正色说道:”我虽皇室血脉,却也从不轻贱下民,自食其力讨生活遵守法度者,虽不似士大夫武将于国有功,却也是国之基础,道个谢而已,我认为当得起。”说完又觉得自己太过严肃,抿了抿嘴,又急急拉住蔺晨辩解道”况且蔺大哥,你知我素不是那种仗势欺人,,,”

蔺晨按下他的小臂,笑着说:”我啊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你怎样的品性我会不知道?是啦是啦,知道你爱民如子,和蔼可亲。”

景琰笑了,”蔺大哥说得越发没边,爱民如子是形容帝王的词也好乱用?我将来是辅佐祁王兄的,不觊觎那帝位。还有什么和蔼可亲,我哪里七老八十了?”

蔺晨特地胡言乱语一番逗他开心,达了成效自是笑而不语,只是转头远远望着这长长的街。

夜色降下得太快,有些不真实。两人并肩沉默地走在熙攘渐消的长街之上,不对话也不尴尬,彼此都享受着这片刻珍贵的宁静,默契地缓步走着。

金陵城的夜,也已见过数次,万家灯火诉说着温馨祥和,自己从那荒山上赴千里而来,到这也凭空懂了几分景琰灼灼保卫天下万世太平的心愿。

你不做帝王好啊,做帝王终身不得离开这宫闱禁地,一人之身以安天下,又是何种的身不由己。

我自是江湖漂泊,等你达成心愿,平定边疆,功成身退之日,就做个闲散王爷,漠北江南同我做个伴吧。

“蔺大哥,你刚才都没怎么吃,还是再到前面街上找个馆子吧?”

蔺晨点了点头。

TBC

不做帝王好

写的我都要不忍心这句话变成一个FLAG。。

前面写轻松愉快的日常也写了快20章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陪伴。

有时候觉得赤焰线和平反线还很遥远,有时又觉得很近。

不过既是初心,必是要守着的。

接下来,也请一路同行。

20

前面就是条吃食街,金陵果然集天下美食于一地,饶是走过大江南北的蔺晨也陪着景琰说说笑笑,吃到忘乎所以,有些积了食。

至于蔺晨回到客栈一夜怎样的辗转反侧,思绪万千,就不得而知了,只看他后半夜轻身翻上那屋顶,拣了块瓦片拨弄,远远地看祁王府邸,遥遥地看天上的月亮。

天上的月只一轮,地下的人今夜也只想一个。

晨光熹微之时,蔺晨起身,抖落一宿的夜深露重,回房换上一袭白衣,挥着一把折扇,打发走上前问安的青衣小哥,不紧不慢就往那祁王府走去。

林殊可算记挂今天之约,早早起来就往祁王府跑,远远就看见景琰和蔺晨立于府前,穿的倒是一黑一白,好认得很。

林殊快步跑去,大咧咧地打了招呼,随口问道:”你俩吃过早饭没?我可快要饿死啦!”

景琰起得早,连晨功都已温习一遍,自然是吃过了。蔺晨表情有些不自然,咳了一声,说:”吃过了。”

“前天还答应霓凰带她去吃东市的鸡汤面,本想着和你们会合一起去吃呢。哇这鸡汤面可真是鲜极了!”林殊可惜又为难地摇了摇头。

“那你约了人家小姑娘,难不成放她鸽子不成?”蔺晨展开折扇,景琰认出今日这一把画的是琅琊山水。

“这,景琰,你说怎么办?”林殊转头问他。

“小殊,不如你先去找霓凰,她毕竟在这京中一年也呆不了几日,我们午后等戏园子开门了再聚头?”

“行吧!那我先去啊,未时三刻见!到时候她缠着要来,你们可多担待啊!”林殊一说定,拍了拍景琰的肩膀,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人家只是要吃个早饭,你一推就推到午后去了,有趣有趣。他还就这样开心地走了。”蔺晨举起折扇,也遮不住他翘起的嘴角。

“霓凰久在云南,在金陵呆不了几日,小殊从小就对这个妹妹格外上心,自然要多陪陪的”景琰认认真真地解释道。

“哦?格、外、上、心啊,是要多陪一陪才是,你考虑的很周全。”

景琰觉得蔺晨仿佛咬着字眼说话,却也觉不出什么道理来,干脆就不去想了。

“蔺大哥,那上午咱们去哪?”

“我们啊,去秦淮河上撑条船,赏一赏那残灯吧。”

清晨的秦淮河,偶有一两只货船,夹三四声捶衣声,褪去夜晚的繁华,倒有些太过平常。沿岸走了好一会,才找到个打着呵欠的船工,再三说明随意撑着游一游,才勉强答应接客。

蔺晨先踏上船,习惯性要伸手扶住身后人,不过这是身手矫健的金陵少年,不是弱不禁风的苏州小姐,自己一纵身就上了船,晃得蔺晨踉跄了一下,心里反应过来这是景琰难得的恶作剧,便也格外配合,作势就要跌倒,惹得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一个早晨空气,才有了些爽朗的样子。

船工面不改色地无视这小小闹剧,耳不闻目不视,长竿一撑,碧波漾开,沿着这窄窄的古河道,出发了。

“欸~”蔺晨进这小篷船,内里意外的干净,也就舒舒服服地躺下,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景琰看他这放松的样子也笑了,不过仍是拣了个地方,一撩衣摆,规规矩矩地坐下。

蔺晨看他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觉得好笑,又知是他性情,便也不阻止,本想说些什么但这船晃悠悠便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乌篷顶也时近时远,自己一夜无眠居然在这个地方睡着了。

景琰坐在靠外的地方,船夫已经慢悠悠地划到了前日放灯的河段,岸上灯廊已经不剩几盏,残纸随风沙沙作响,朱红染料、金粉描边也几乎褪尽,再风吹日曝几日就不会再有幸存。河中靠岸飘着零星未曾沉没的荷花灯,远没有当夜挤挤攘攘的婀娜盛况,只是不知放灯人许的愿,是否已经成真了。景琰四处张望仔细搜寻,想找找当日两人放的玉兰灯,船只慢悠悠地驶了一路,直到了再也看不到残灯的河段也没有找到。

玉兰已沉。

这是自然,愿都已经许完了,花灯本身便自有自的去处。景琰虽然那日好心劝慰那老婆婆秦淮接天,但心里还是知道这道理,只是他不由得生出几分庆幸当日那盏红灯笼,自己一路拿回了府,仔细收了在衣柜里,不会丢了。

景琰下意识转过头去看蔺晨,却见他闭着眼睛,双手交叉置于腹上,只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娘亲说过睡时双手交叉置于腹上,会做噩梦,不过看蔺大哥这眉目舒展的样子,看来是睡得很安稳。

其实很少有机会仔细打量蔺大哥,自己平日里这样不在意样貌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蔺大哥面容生得很好。他轮廓很深,睡着也并不蹙着眉,只是抿着嘴比平日安静许多,不打那油腔滑调的花架子,仿佛眉眼中就含着几分山高水长的旷达。相由心生,也必是他生性潇洒,无拘无束的缘故吧。

景琰自然是不知道他昨夜失眠之事,只当他连月奔波实在是累了,也不打扰,看了一会也不由得闭上了眼,反正不会做梦的,只是小憩一会罢了。

船夫不多言语,只知道往前撑竿,也不侧耳听舱内言语,就也不知道两人都浅浅入眠了。

这秦淮河畔熙攘声渐起,行人匆匆起来,此刻天地都与这一小舟无关,与他二人无关。

一竿春水一竿粼,日头还长着呢。

TBC

今天打蔺大哥的时候手一抖打成了Linda,莫名戳中了我的笑点。

今日金陵甚是闷热,还好牌区梧桐成荫。

21

林殊领着霓凰,站在戏园子门口张望,看街角走来的二人,一个迷糊地揉着眼睛,一个自在地晃着扇子,心里按下万般揣测,只等着二人走近好调侃一番。

霓凰也是眼尖,挥手招呼景琰他们,到了跟前也是嘴甜得很:”景琰哥哥好!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小丫头打量起人来,黑眼珠子也滴溜溜地转。

“霓凰,这位是蔺大哥,你喜欢听江湖事,再没有比蔺大哥讲得更有趣的了。”景琰对这个妹妹向来十分亲切,霓凰直爽的性子一下就把皇宫里娇纵任性的公主们比下去不少。

“欸,这话我就不乐意了,霓凰你说,是不是我讲的江湖事才是天下第一有趣?”林殊表示不服。

“林殊哥哥,你呀,讲得都是个道听途说,添油加醋!哈哈哈”霓凰快人快语,林殊一点就炸,佯装生气地闹了她好一会。

蔺晨含着笑等两人消停,冲霓凰一颔首”在下姓蔺,单名一个晨字。”

“蔺晨大哥”霓凰也落落大方地回了个礼。

四人说笑着走进戏园子,蔺晨随手招呼人来 ,要些一壶清淡的茶水,兼着几盘实在的点心。方才两人一睡忘了时辰,蔺晨有心带他去找点正经吃食,但景琰守时要来赴约,这戏园子也点不了什么红烧肘子脆皮鸭,只好尽量错开那些花里胡哨不管饱的。

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林殊一天到晚在外面蹿,对这些这些曲目都是门儿清的,给霓凰讲的是头头是道,就等着这小妮子向自己投来崇拜的眼光。景琰平时也不听戏,不是很能欣赏这百转千回的聚散离合,不过既然来了就还是端正了态度看着台上,加上有些饿了,就不时地伸手往嘴里塞着糕点。今天这出戏,唱的是百姓们最爱听的将军出征,佳人静候,三年五载了无音讯痴心不改,最后大团圆的故事,虽很落入俗套,但当朝将军很是有几个意气风发的英雄,听者有心,便有了茶余饭后的遐想空间。

蔺晨也听多了这种曲目,实在不新鲜。只是四人在这小小方桌边落座的位置很巧,蔺晨装着朝台上望去,其实眼神落于近前,霓凰坐在蔺晨对面,满腔心思系在台上,偶尔侧过头听林殊两句讲解。林殊倒是不安分,一会凑到霓凰跟前,一会又好像对桌上的点心也感兴趣,一会又不经意地瞥蔺晨两眼。景琰在右手边,半侧着身子朝向戏台,留给蔺晨一个圆溜溜的后脑勺和偶尔吃得鼓鼓的腮帮子,这一碟榛子酥半出 戏下来就少了大半。蔺晨不好太张扬地笑出来,假装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欲盖弥彰地遮一遮翘起的嘴角,眼神一晃,对上林殊要笑不笑的目光,半尴不尬地咳嗽了一声,招来伺候茶水的人悄悄撤了空碟子,再补上了一盘解腻的蜜饯。

戏台上正唱到旁人苦苦劝说将军未过门的娘子另择良婿的桥段,霓凰这边看的着急,景琰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盯着台上,只习惯性地伸手要取酥饼,一口咬下去酸甜漾开才察觉不对,一看是错拿成了蜜饯。一打岔余光看到两人,林殊大喇喇地盯着蔺晨看,蔺晨拿着面前的青瓷茶杯把玩,像是要盯出个花儿来。景琰慢慢嚼着蜜饯,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有些怪异,却也看不出为何。戏台上娘子一声长号,牵回了全场的注意力,又为这曲折的爱情唏嘘万般去了。

她这样等着他,总算还是能等到。

后面就是些花好月圆情意绵绵的戏,观众也就轻轻松松地看,心满意足地收起了跟着跌宕起伏的心情。

等到全戏终了走出戏园子的时候,霓凰的眼睛红红的,林殊也就贴心地不去打趣她曲折的小女儿心思,适时地递上方巾。景琰站起身来,才觉得不知不觉吃了太多点心,有些撑了,心口闷得慌。至于蔺晨,这一下午灌了多少茶下肚也不在意了,虽说这戏是听烦了的,但这回再听,对着万般圆满的结局却也是说不出好,也说不出不好来了,一时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也没有多搭话。

戏文如此,现实的人生呢?

等,是等不来的。

还是林殊先挑了话头,”景琰,一会你和我一起送霓凰回府吧?她这两日接连和我出来野,昨天我被我娘拎着耳朵让我早点送她回去。你同我一道,她才信了。”话对着景琰,林殊的眼睛却直瞅着蔺晨,多少带了点试探的意思。

景琰觉得有些为难,蔺大哥后日就要离开金陵的,自己私心还是想再多陪他逛逛,今早上两人莫名其妙在秦淮河上睡着了,下午听戏又窝在小圆子里,偌大的京城,也就昨夜陪他东走西窜地逛了些小巷子而已。

蔺晨眉头轻皱,觉得这林殊是不枉天下人口传赞的早慧玲珑,想必他虽不说把自己对景琰的心思了个通透,但多少也直觉出有些别有用心,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出于那一颗本能护犊子的心要对自己拦上一拦。回看有些纠结,组织着语言不知如何拒绝好友的七皇子,蔺晨觉得如果可以自己想要仰天长叹一声,可惜如今只能默默腹诽,这么一想又觉得有些可乐,便伸手用扇子轻轻磕了磕景琰的头,说道:”今早出门的时候金陵分站当家的说晚上找我有要事相商,今天就到这里吧,算我欠你一顿晚饭。”

林殊见他从善如流,也就神色一松。

景琰虽心有纠结,但是听说蔺晨有事在身,也就点头表示理解。

道完别,蔺晨摇着扇子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街角,目送三人离去的背影。摇摇头,叹叹气,拨开人群也就消失了。

有时候,该等的还是要等啊。

TBC

回家安顿完,再过一个礼拜又要踏上大半个月的旅行生活。。估计会更的非常不稳定

请有在看这篇的宝宝们原谅我。。

总之,就是,我们小殊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于是偶尔也要选择不盲目助攻233

但是,我们少阁主,是会翻--墙的”✘”哈哈

22

十七的月,瞧着倒比十五的圆一些,明朗朗地印在天上,不像往常云雾缭乱地遮遮掩掩,反倒皎洁得有些不真实,仿佛圆满得下一秒就要消下去。蔺晨本瞧不上这么直白的景,今夜倒不知着了什么魔,在院子里把着青瓷小盏,让那一轮圆月浅浅地掬在清酿之中,翻来覆去地看。

手底下的人素知道这少阁主脾性,也就绕着走,留他一个清净。

景琰从来也没有那个闲情雅致看月亮,只是今日夜读,书卷执在手里,没由来地觉得心里有点堵,再想定定神读下去,灯火晃得厉害,灯芯几乎要沉到黑黢黢的灯油里去,书架上的小格子里日常储着些灯芯,一拉开竟也刚用光。索性合上书册,濯了笔挂好,推开门往院子里去了。

夜的凉意不动声色地倾泻下来,墙角的玉兰树直挺挺,光秃秃的,月光也照旧柔柔地包裏着它。景琰不由得抬头看了看悬月,今夜有些奇怪,看着那明晃晃的白心里竟有些触动。景琰觉得有些理解为何文人墨客对着那了无生气的月会生出吟诗咏叹的冲动,但也说不说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所以就抬头一直看着。

“怎么干看月亮,无酒无花有什么意思?”蔺晨落地再轻,景琰还是警觉有人,猛一回头又看他一裘黑衣几乎要融在这夜色里,只挂着一如既往的调笑。

蔺晨在宅子里慢慢腾腾掬了半宿的月亮,猛地就站起来,端了一壶酒就踏过金陵排排屋宇,大扰不扰人家酣睡正浓,惹几声嘟囔,直直就往祁王府去了。本也就是一时冲动,也许景琰早就睡了,没做什么打算,不过是越近冲动越凉下来,最后换一个地方喝完残酒罢了。

蔺晨不知道,看见那人独立中宵的时候,那种夜的凉意被耳膜中无限放大的心跳声冲散的感觉,怎么会那么鲜明,那么烫,烫得他躲都不知道躲。

深夜是为什么要看月亮?当然是无眠。

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就纵身下来,开了口。

皱着眉眯着眼警觉地回头,看见自已的那一刹松开眉眼绽开笑,像春日寒枝霜雪初融的第一滴,直直落到心底。

“蔺大哥!你怎么来了?事情谈完了?”

“咳,谈完了谈完了,你呢,怎么没睡?”蔺晨反问道,有些惴惴不安,血液的流动感又一次变得清晰,面上却竭力不显,装作一派自然的样子。

景琰挠挠头,”看书看不进去了,出来走走。”话语间有些不好意思。

蔺晨突然觉得心里一空,隐隐有些泛酸,少年耿直,说是看不进书自然就是看不进了。自己那心思来的莫名其妙,说给他听都怕吓到,更别说信,哪里就这么巧了,突然就开了窍了呢?

蔺晨哪里不明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道理,何况这流水只每日心心念念着灌万户良田,守天下太平去,此刻他站在源头起点,也许只有奔腾才是他的宿命。

至少在此刻,自己还是只能认命地当一个好大哥啊。

心里苦笑一声,扬扬手中的酒壶,偏不走好路,就往哪屋顶上一跃,惊逃了两只打架的野猫,大咧咧地就着屋脊坐下。

景琰哭笑不得地看看周围,还好祁王府的人知道他凡事不喜欢支使人,又喜欢清静,除了日常打扫之外,夜里也不怎么来这小院。只有蔺大哥两入王府如入无人之境,实在要提醒祁王兄再严选一下侍卫了。

景琰规规矩矩地从屋后轻手轻脚绕上屋顶,彼时蔺晨已经拎着青瓷小壶灌了好几口了,眼有些迷离地盯着月亮,也许因为是夜里,周身像绕着一层朦胧的寒意,恍惚间令景琰觉得有些陌生。

景琰摇摇头驱散这想法,撩开衣摆坐下,两人挨得很近。

蔺晨抬了抬眼皮,伸手递过酒壶。景琰有些犹豫,”怎么?不喝?”蔺晨言毕就要缩手。

“喝”景琰倒不是没喝过酒,不过他只是不明白这酒有什么好味道,徒有苦涩而已。不过今日,喝一喝也无妨。

壶口的温度被夜风消散的所剩无几,景琰也就想不到什么尴尬,兄弟之间,并没有这个忌讳。酒带着夜的寒意,入口清清凉凉,也没有那么苦。

“你看这月亮,真圆,比十五那天更圆。”蔺晨冷不丁地开口,仿佛此刻才想起不要招了人来,刻意压低了嗓音说。

“唔,圆的。”景琰抬头看看,其实他也看不出哪日的更圆。

“你觉得这月亮,是圆的好,还是残的好?”蔺晨不再看月亮,转过头看景琰。

“唔,这个,”景琰认真思考了一下,”月亮就是月亮,圆的会残,残的会圆,它好因为它是月亮,都好吧。”

“它好因为它是月亮,好,说的好,在金陵在琅琊在哪儿都看得到它,只因它是上天入地独一份的月亮,今天,我们就敬这轮月亮。”蔺晨闻言爽朗一笑,仿佛刚才的失意只是一个错觉。

金陵,琅琊,独一份的月亮。

天上,地下,独一个的景琰。

“恩!”景琰虽然觉得今夜的蔺大哥有些奇怪,但看他开心起来也就跟着高兴,接过酒壶又饮了一口。

小小一壶酒,两人一口一口倒是喝了很久,夜漫漫,有太多的话可以讲,默契地不在此刻提什么别离,明日还有一日呢。夜已经太沉了,不用再沉下去。

酒虽不烈,半壶下去也有些晕乎乎。景琰再醒来的时候,日头已升,安安稳稳地在自己房内的床铺上了。

TBC

九个小时的动车诶,想想决定更一发,ranran看这里临行买了你推荐里安利的书签。好美!回来就能收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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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指,以及看到这里的所有姑娘们,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私信我地址和邮编,虽然不是什么远的地方,我想把厦门西安北京的景,寄给你们,感谢每一个在更文路上陪伴我的姑娘,我很珍惜。

不管是否是眼熟的id都可以,相逢即缘。♡

23

景琰此刻起身,也并不觉得宿醉头疼,蔺大哥带的倒是好酒。景环顾四周,想寻寻看蔺晨有没有什么留下什么讯息,果然房中矮桌上置着昨夜的青瓷酒壶,走近一瞧,还压一张自己平日里练字的纸笺,上写光宅寺三字,工工整整倒像揣了多少诚意写下的,与执笔人恣意的性子倒是不太符合。

景琰想着笑出声,把那青瓷壶收到书架上,又把纸笺和往日的信件一同收到暗格里。洗漱周全,到厨房揣了个包子就想着出门,迎面就碰到祁王。

“王兄。”景琰下意识拢了拢藏包子的袖口,施了一礼。

“这么早去哪啊?昨夜你那院子可不太平?怎么小殊又翻着我王府高墙来找你玩?不过我吩咐下去你不叫也没人来扰,你们这些个孩子啊,不过也难得的情谊,就是莫玩的疯了姑姑回去罚那皮猴子。”祁王笑着说,向来对这些小他不少的弟弟们该严时严,该包容时也包容。

“唔,今日约着去城外光宅寺。”景琰也并不会撒谎,只是隐去姓名。

“噢?怎么想起去佛门之地?”

“也不是,就是逛逛侧门的园子。”

“哦,不过去便去了,替你母亲求个平安符吧,过几日入宫又能见到了。也提醒着点小殊,出去玩得野还是要多记挂家里大人。”

景琰只应了,心里有一点点愧疚,从小到大哪里瞒过王兄一件事,只是与蔺大哥的相识实在再过不寻常,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出了王府往巷子口走,一拐弯看见一辆素雅的马车停着,之前的青衣小哥坐在车前,看见景琰便轻手轻脚地下了车,做了个请的手势,景琰先站在车前一撩布帘,蔺晨歪着头在补眠,折扇搁在一旁。

放下心来,景琰转头轻声嘱咐小哥稍后再走,小哥摇摇头,压低着声说:”少阁主咐吩了,等人到了就走,”突然一笑,”我们这少阁主,连着好几天没怎么睡了,我特地挂了帘,这会且沉呢。”

景琰见过这青衣小哥多次,本也不觉陌生,闻言也笑了,说声辛苦了就轻轻上了车,车也不大,堪堪坐下他们二人。

青衣小哥人不大,驾车倒是稳得很。未出城路都是青石板铺平了的,也不颠簸。景琰撩了撩侧帘,路上依旧是熙熙攘攘往来行人,落帘仿佛就隔了那三千繁华,留一方僻靜。车周身盖着深色布帘,车内昏沉,偶有溜进的几线光洒在二人脸上影影绰绰,一时无语。

蔺晨在装睡。

从他问话,登车,拂衣,落座,撩帘,一系列动作,都听在耳里。

再平常的声响,此刻在蔺晨心里,也平添了些离愁别绪。他闭着眼,觉得帘外漏进来的光和景琰偶尔的视线,落在脸上,毛茸茸地有些痒。

光宅寺香火旺盛,城门通寺的道路也修缮完好,并不颠簸。马车停在香道之前,青衣小哥也不动作,等着景琰去唤醒自家公子。

蔺晨左等右等也等不到景琰来唤他,心知他不忍打扰自己安眠,就自己皱皱眉哼了两下,一幅似要转醒的样子。

“蔺大哥,蔺大哥。”景琰伸手去扯他的袖子。

蔺晨觉得自己平生所有的演技都用在此刻了,自然又缓慢地睁眼,林间的风吹拂起侧帘,光影在近在咫尺的脸上明明灭灭,惟一双圆眼在昏暗中透亮,多少年后回忆洗涮,依旧在心尖上亮得发烫。

老天爷待我不薄,装睡一睁眼就看到喜欢的人在冲我笑。

我就也跟着笑。

难得的冬日大晴天,天明亮得不可思议,景琰看着一下车被太阳照得睁不开眼的蔺晨,偷偷地笑了。

曲曲折折绕过影壁,才到山门,金刚怒目,蔺晨也收了收百转千回的心思。

路钟鼓楼,天王、大雄殿,二人规规矩矩地静默参拜,此时香客不多,一路也只有长明灯青烟浅绕,木鱼声掷掷。景琰记着王兄的嘱托,恭恭敬敬请了三枚平安符。蔺晨收起折扇静静立在一旁。

二人退至侧园,园中虽仍植着松柏七叶之类的植物中规中矩,冬日里也没有春花点缀,但到底没有庙宇中肃穆,就着小桥流水也可闲谈两句。

绕过放生池,一条小径延上小丘,丘顶一清心亭,怪石假山。蔺晨放开拘束,又偏爱那不正经的位子,放着亭中石凳不坐,一旋身跃到假山顶上,挑了个角度坐下,回头冲景琰挑了挑眉,伸出手。

景琰环顾四周并无僧侣,偏不用他拉,两下也就爬了上来,坐在边上。蔺晨收回手顺势展开折扇,在胸前轻挥着。

地势高,可览寺之全貌,地面上仰视时巍峨的重檐庑殿顶,也不过寻常屋脊。坐了一会香客渐多,来来往往倒多几分芸芸众生之感。蔺晨不禁想这佛看人间,又是怎样的心境。

“这人呐,就是有许不完,还不尽的愿。”蔺晨意味不明地说。

“恩”一静下来,即将到来的离别也让景琰变得有些沉默。

“佛前许了几个愿?”蔺晨问。

“三个。”景琰老老实实地答。

“没想到景琰也有贪心的时候。”蔺晨一笑。

“当日放灯,一灯一愿,其实心有三愿。”

“噢?”蔺晨一挑眉,想一是天下太平,二是父母安康,那三?却也没有多问。

“蔺大哥许了几个愿?”景琰反问道。

“一个,从来只有一个,但是说出来就不灵喽。”

我同放灯之日,从今往后,只希望你的愿望都实现啊。只是有些话,今日不得语。

只好道一句再俗不过的,珍重。

今日是冬日里难得的大晴天,景琰立于城门口,望着吱吱呀呀向前驶去的马车,没由来得觉得有些冷,到底春未开。

到底千里行。

景琰没有遇过比这更匪夷所思的结交,也没有见过比在远行的马车上伸出一把折扇挥舞更不落俗套的道别。

山高水长,一路珍重。

TBC

终于写到这场盛大面基的结点

让两人一起做了一些无聊又有聊的事

接下来要梦中相见啦

(ง •̀_•́)ง

BTW三次元黑鸟要离开厦门啦

下一站西安!

旅行明信片持续发放中噢~

是否眼熟id都可以哟~😘

24

景琰一开始并没有觉得古怪。

虽然仿佛隔了好久,但是感觉并不陌生的白色梦境。

空荡荡的纯白之境,好像缺了点什么。

景琰皱起来眉头,想着到底是缺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此时天空中一滴,两滴,下起了墨雨。景琰展开衣袖,自己的白衣,一滴一滴沾染、墨色晕开。

没沾在他衣服上的雨,越过他,往脚底下无尽的纯白中掉落,怎么也掉不到底,积不起来。景琰盯着看,忽地觉得腿软,想起好像自己是没有办法站稳在一片虚空之中的。但是他也没有往下掉,鬼使神差地定在原地,雨越下越大,连珠串地往下坠,景琰的衣服已经被染得斑斑驳驳的,墨色轮廓瞧着有些像云雾中的山峦。

景琰后知后觉地觉得应该有一把伞,抬起头四处张望。他直觉那把伞应该是红色的,但是周围白的太纯粹了,没有一丝红色。

为什么淋着雨,没有一丝凉意呢,这个念头轻飘飘的,在景琰脑海里没留下什么痕迹就溜走了。

墨雨仿佛已经下的够大了,盯着盯着居然积了起来,景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觉得自己似乎足够清醒,又有些迷糊。

这地方,也是有底的吗?

墨潭逐渐扩大了,快没过景琰的脚踝,凉凉的。他不由地半蹲下鞠了一捧,浓墨投影出自己莫名哀伤的表情,为什么要哀伤呢?动念手一松,墨从指间流了个干干净净。

突然之间,墨疯了一样乱窜了起来,构成远山飞鸟、亭台楼榭、孤松皓月,还没等景琰定神认出这是哪,一切又都搅乱了,再没有一丝秩序地肆意横流着。

景琰仰着头,定定地站着,看着这场狂欢,心里泛起长长久久的悲哀,仿佛其他一切感官都迟钝了起来。

他觉得好像这个地方不应该只有他一个。

悉悉索索有什么声响,逐渐大了起来。

“莲花灯、兔子灯、玉兰灯……”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将军……你,你可…”

“溏心全熟?”

“你呢,怎么没睡?”

“景琰,景琰…”

虚空中传来的话语交错在一起,却一句一句坠在他心里。

墨色迅速地蔓延,掩盖了天地,景琰在一片黑暗中寻找,却找不到一丝光亮。越来越嘈杂的话语击痛了他的耳膜,皱起眉头想要摆脱却没有办法,难耐地闭上了眼。

过了好久,声音逐渐消退,再睁眼又是一片纯白。

面前,背对着他,静静地立着一个人,一袭黑衣,头发全扎起来,很精神。

背影那么熟悉,可是他张口却叫不出名字。

景琰没由来地觉得这个人就要消失,憋着一口气要去拉他,”你…”

那人也不回头,刷的一声展开手中折扇,扇了起来。”我?我自然是要走,但你得留下。”

“我得留下?是,是,我得…”景琰一把没有抓到,握着虚空喃喃地说。

面前的人逐渐变得透明,景琰之前还呆呆地在反应这话的意思,一下子有些慌了,顾不上双腿千斤重,挣扎着就要再去拉。

那人回过身来,已经看不清眉眼,浅到快要消失,下一秒这世界又要归于纯白。

“蔺大哥!”

景琰浑身一颤,猛然之间醒了过来。

他半倚在床上,瞪着眼、无声地喘着气,许久才平复呼吸,心上那种沉重感却久久难以消释。

做了个噩梦啊。

也是,算算日子,蔺大哥才行至半途,哪里就能通梦了呢。

只不过是个假的噩梦罢了。

景琰扯了扯嘴角,翻身下床想找点水喝。月光从窗外浅浅地投进来,景琰没由来地想,”今夜月亮应该没有那么圆了。”桌上的茶壶中剩了几口残茶,景琰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囫囵吞了,有些苦。不自觉地环顾房间,前些日子蔺晨落在这的青瓷壶被好好地收到架子上,此刻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清冷的色泽。青瓷壶下面的抽屉,放着蔺大哥来金陵的时候一路上的信笺,那时候倒三天两头有一封,这走了七八天了,一封也没有来过,那青衣小哥也再没有出现在街头巷尾不惹人注意的地方。

怎么一封也没有呢。

横竖也睡不着,景琰干脆起身取了之前的信纸来看,写着一路山水,蔺晨遇到的或奇异或稀松平常的趣事,看着看着就笑了,笑了一会又出神。

“我?我自然是要走,但你得留下。”

噩梦中蔺大哥这样说,理是这个理啊,萧景琰得留下。

没有立场烦躁,只是夜深人静,壮志少年也有莫名泄气的片刻,谁也不会知道。

萧景琰得留下。

下意识地捻着纸,一不留神纸就破了。

凉夜长长。

TBC

我回来了!之前的所有明信片已经寄出啦,有一些是当地寄的,有一些是我把明信片拿回来寄的,希望大家能早日收到,笔芯!

这章写的是景琰自己一个乱七八糟的噩梦,不知道有没有表达清楚这夜深人静的纠结,我们景琰可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期去理清情绪吧,不急哦。

不过明日,又是新的一天。

最近复习托福啦,完全没有进入幻想的暑期日更状态。。慢慢来吧。

25

琅琊山上,春的讯息比往年来的要早一点。二月初五蔺晨到山脚下的时候,看见几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已经摘了几朵米粒大小的迎春追来追去地互相撒着玩了。

蔺晨思忖了一下,没从正道上山,绕到了后山。他施了轻功,也没有多费什么力气就到了山腰,往年的这个时候,玉兰是还没有开的。

“今年的运气不错啊,”蔺晨心想着,远远地就看到舒展挺拔的树枝上冒出的花骨朵,有些似乎已经绽开了。”老头子天天闷在阁子里面一定没发现,这回是我赢了。”

蔺晨的娘生前最爱玉兰花,倒也是比过了外面那些玫瑰牡丹,虽然红颜薄命,依旧是得到了自己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早些年的时候,琅琊阁的大大小小院落里,种满了玉兰树,一年也就初春的时候热闹得很,往往捧着千金来求问的客人看着无甚点缀的庭院闪过一丝疑问,但也很快淹没在他们最为关心的目的中了。但是蔺晨是没有见过这些的,过去的种种都靠着老管家不经意或有意的絮絮叨叨拼凑,大抵就是蔺晨出生的那年,老阁主学了一辈子的医,却救不了自己一生挚爱,有过几天发狂的时候,满院的玉兰树都被砍断了,断枝碎叶散了一地。残树掘去根,就可以仿佛没有存在过,而老阁主对自己这个儿子,也不知道是愧多一点还是恨多一分,总之这么多年,多少有些疏离。

后山的这片玉兰林,是蔺晨7岁那年自己一棵棵种下的,老管家明里暗里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照看,才养出了这一片年年开花的好样子,不然光凭他一个小孩子哪里就行了。

后来长到每年玉兰花能开的时候,蔺晨会采一把放在娘亲墓碑前面,再采一把放在自己房里,即使是短暂的,让两个地方氤氲着相同的气息。只是每一年春开得都还不够早,赶不上初七日子,多少有些遗憾。娘走那一年,也没看到满院的玉兰花开呢。

不过,大约是五年前,蔺晨前一日看着花骨朵涨得就要裂开,第二天起个大清早去摘,就发现莫名少掉一大片,气闷了一整天,等第二日再开时摘了给娘送去,看到坟头已经摆着的几支玉兰,花瓣失了尚在枝头时的舒展,微微卷起了边,瞬间明白了这是老头子和自己争先呢。之前自己自诩在这晓知天下事的琅琊阁主眼皮子底下种了这么大片玉兰是灯下黑,没想到还是细细碎碎地走漏风声。爷俩就开始了一年年的较量,表面相见却只字不提。

蔺晨有心今年打破平手的僵局,也不急着归阁,打定主意今夜要摘下初绽的玉兰提前送去。他一纵身就跃上了枝头,稳稳地立住了。

初春还是有些冬日的痕迹,玉兰无叶先开花,在一片萧瑟中格外显眼,这是一种粗粗看去并不娇艳也不贵气的花,但入了眼凝神细细地观摩,又会觉得是再好不过的温润皎洁,浅浅的暖香在尚有些寒意的空气中从容不迫地沁开,花瓣在枝头若有似无地颤动着。蔺晨盯着,就出了神,他回想起金陵灯会景琰领着自己买下最后一盏玉兰灯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没压住就分外地开始想念。这一路的远行,蔺晨想了很多,自己从不是个愿意放弃的人,但似乎这次又无法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当另一个人的所思所想所愿成为自己的顾虑只是,真是有些不够洒脱了。好像光是想,得不到什么答案。

这一路蔺晨也没有给景琰寄信,一旦确定了自己的心意,饶是平日里怎样的玲珑剔透敢为敢当也无法贸贸然下笔,因为既担心写的太唐突暴露的心思,一边又隐隐地期待着什么,旋即又被理智否定,时机未到,时机未到。虽然知道景琰必然不会想得太多,说到底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坎,一封不写,又无法解释上一封的延误,这一路上就搁下了。

蔺晨迟迟不伸手摘花,倒在那一会笑一会皱眉地出神,好歹是深山老林没人看见。

虽说是没人,可这漫山的飞禽走兽可不少,一不留神扑棱进玉兰林的琅琊鸽疯狂地扇着翅膀要找平衡,直直地朝蔺晨撞去,一时间方寸大乱,从那细细的枝头上坠了下去。这林间细枝细密错杂,饶是蔺晨身法再好,终究还是有躲不过的时候,堪堪稳住身形,脸上已经挂了彩。

暗处传来一声嗤笑,蔺晨皱了皱眉头,”是你自己要砍的,现在来偷我养的算什么。”

“琅琊山上一草一木,自然都是我的。”嗓音低沉,这逻辑也不出其二。父子二人在这林中过了几招,老阁主也不恋战,纵身摘了玉兰花扬长而去;蔺晨也不知道在些什么,并没有追,只是站在原地。”你小子,退步了,下山玩疯了”山路尽头传来声响,片刻飞出一个物体,蔺晨伸手一拦,摊开掌心是个小瓷瓶,开盖一嗅,是收小伤口的药,有点苦。

蔺晨收在袖子里,不往坟前去,只是往山顶琅琊阁里走。”偷袭的,不算好汉。

丫鬟小厮看到少阁主回来,好生咋呼闹腾了一会,才有了清净。蔺晨沐浴洗净,又濯了面,在房里照照铜镜,脸上的口子还不小,真是大意了。掏出药瓶嫌弃地看了看,蔺晨沾了点涂了上去,心里直觉很是怀疑药用以及后遗症,也不得不承认老爷子给的是好药。

连日奔波,蔺晨打起了哈欠,终于回到了琅琊山,这一路风景,还是比不过自己的家。到了琅琊,终于可以舒舒坦坦地睡一觉。

蔺晨想到这里,瞬间清醒了,在琅琊入梦,是可以见到景琰的。

蔺晨盯着铜镜里自己脸上泛红的划痕,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睡,还是不睡呢。

TBC

我终于考完了,大约还是要二刷托福的,瑟瑟发抖

妹子们陆续收到我的明信片啦好开心

希望都能寄到笔芯❤

他们的故事还很长,大家在,就可以在各个时空延续,我还在的。

顺便金陵那边我们的景琰等到望眼欲穿了诶 ~

26

琅琊山上,春的讯息比往年来的要早一点。二月初五蔺晨到山脚下的时候,看见几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已经摘了几朵米粒大小的迎春追来追去地互相撒着玩了。

蔺晨思忖了一下,没从正道上山,绕到了后山。他施了轻功,也没有多费什么力气就到了山腰,往年的这个时候,玉兰是还没有开的。

“今年的运气不错啊,”蔺晨心想着,远远地就看到舒展挺拔的树枝上冒出的花骨朵,有些似乎已经绽开了。”老头子天天闷在阁子里面一定没发现,这回是我赢了。”

蔺晨的娘生前最爱玉兰花,倒也是比过了外面那些玫瑰牡丹,虽然红颜薄命,依旧是得到了自己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早些年的时候,琅琊阁的大大小小院落里,种满了玉兰树,一年也就初春的时候热闹得很,往往捧着千金来求问的客人看着无甚点缀的庭院闪过一丝疑问,但也很快淹没在他们最为关心的目的中了。但是蔺晨是没有见过这些的,过去的种种都靠着老管家不经意或有意的絮絮叨叨拼凑,大抵就是蔺晨出生的那年,老阁主学了一辈子的医,却救不了自己一生挚爱,有过几天发狂的时候,满院的玉兰树都被砍断了,断枝碎叶散了一地。残树掘去根,就可以仿佛没有存在过,而老阁主对自己这个儿子,也不知道是愧多一点还是恨多一分,总之这么多年,多少有些疏离。

后山的这片玉兰林,是蔺晨7岁那年自己一棵棵种下的,老管家明里暗里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照看,才养出了这一片年年开花的好样子,不然光凭他一个小孩子哪里就行了。

后来长到每年玉兰花能开的时候,蔺晨会采一把放在娘亲墓碑前面,再采一把放在自己房里,即使是短暂的,让两个地方氤氲着相同的气息。只是每一年春开得都还不够早,赶不上初七日子,多少有些遗憾。娘走那一年,也没看到满院的玉兰花开呢。

不过,大约是五年前,蔺晨前一日看着花骨朵涨得就要裂开,第二天起个大清早去摘,就发现莫名少掉一大片,气闷了一整天,等第二日再开时摘了给娘送去,看到坟头已经摆着的几支玉兰,花瓣失了尚在枝头时的舒展,微微卷起了边,瞬间明白了这是老头子和自己争先呢。之前自己自诩在这晓知天下事的琅琊阁主眼皮子底下种了这么大片玉兰是灯下黑,没想到还是细细碎碎地走漏风声。爷俩就开始了一年年的较量,表面相见却只字不提。

蔺晨有心今年打破平手的僵局,也不急着归阁,打定主意今夜要摘下初绽的玉兰提前送去。他一纵身就跃上了枝头,稳稳地立住了。

初春还是有些冬日的痕迹,玉兰无叶先开花,在一片萧瑟中格外显眼,这是一种粗粗看去并不娇艳也不贵气的花,但入了眼凝神细细地观摩,又会觉得是再好不过的温润皎洁,浅浅的暖香在尚有些寒意的空气中从容不迫地沁开,花瓣在枝头若有似无地颤动着。蔺晨盯着,就出了神,他回想起金陵灯会景琰领着自己买下最后一盏玉兰灯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没压住就分外地开始想念。这一路的远行,蔺晨想了很多,自己从不是个愿意放弃的人,但似乎这次又无法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当另一个人的所思所想所愿成为自己的顾虑只是,真是有些不够洒脱了。好像光是想,得不到什么答案。

这一路蔺晨也没有给景琰寄信,一旦确定了自己的心意,饶是平日里怎样的玲珑剔透敢为敢当也无法贸贸然下笔,因为既担心写的太唐突暴露的心思,一边又隐隐地期待着什么,旋即又被理智否定,时机未到,时机未到。虽然知道景琰必然不会想得太多,说到底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坎,一封不写,又无法解释上一封的延误,这一路上就搁下了。

蔺晨迟迟不伸手摘花,倒在那一会笑一会皱眉地出神,好歹是深山老林没人看见。

虽说是没人,可这漫山的飞禽走兽可不少,一不留神扑棱进玉兰林的琅琊鸽疯狂地扇着翅膀要找平衡,直直地朝蔺晨撞去,一时间方寸大乱,从那细细的枝头上坠了下去。这林间细枝细密错杂,饶是蔺晨身法再好,终究还是有躲不过的时候,堪堪稳住身形,脸上已经挂了彩。

暗处传来一声嗤笑,蔺晨皱了皱眉头,”是你自己要砍的,现在来偷我养的算什么。”

“琅琊山上一草一木,自然都是我的。”嗓音低沉,这逻辑也不出其二。父子二人在这林中过了几招,老阁主也不恋战,纵身摘了玉兰花扬长而去;蔺晨也不知道在些什么,并没有追,只是站在原地。”你小子,退步了,下山玩疯了”山路尽头传来声响,片刻飞出一个物体,蔺晨伸手一拦,摊开掌心是个小瓷瓶,开盖一嗅,是收小伤口的药,有点苦。

蔺晨收在袖子里,不往坟前去,只是往山顶琅琊阁里走。”偷袭的,不算好汉。”

丫鬟小厮看到少阁主回来,好生咋呼闹腾了一会,才有了清净。蔺晨沐浴洗净,又濯了面,在房里照照铜镜,脸上的口子还不小,真是大意了。掏出药瓶嫌弃地看了看,蔺晨沾了点涂了上去,心里直觉很是怀疑药用以及后遗症,也不得不承认老爷子给的是好药。

连日奔波,蔺晨打起了哈欠,终于回到了琅琊山,这一路风景,还是比不过自己的家。到了琅琊,终于可以舒舒坦坦地睡一觉。

蔺晨想到这里,瞬间清醒了,在琅琊入梦,是可以见到景琰的。

蔺晨盯着铜镜里自己脸上泛红的划痕,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睡,还是不睡呢。

TBC

我终于考完了,大约还是要二刷托福的,瑟瑟发抖

妹子们陆续收到我的明信片啦好开心

希望都能寄到笔芯❤

他们的故事还很长,大家在,就可以在各个时空延续,我还在的。

顺便金陵那边我们的景琰等到望眼欲穿了诶 ~

27

蔺晨放下碗,心里觉着到底还是没有金陵那晚的好吃,但是也只是腹诽,即使今日吉婶难得耐着性子不念叨自己,也不能平白去挑战她的厨房权威,不然接下来几天可要遭殃。

静嫔看着吃着吃着就有些走神的景琰,疑惑地歪了歪头,虽然粉子蛋在太过平常不怎么出现在皇家膳食里,但是自己入宫前也是过着平民老百姓的日子,做起来倒是不成问题,只是平日里景琰也很少点什么吃食,基本上是有什么吃什么,今天倒也难得,这粉子蛋有什么特别的吗?孩子大了,会有一些小秘密,静嫔抿嘴微微一笑,倒也不深究。

今日是初六了,蔺大哥还没到琅琊山吗?赶不及的话实在是太对不起他娘亲了,景琰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蔺大哥才多留了两三日。又担心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但琅琊阁一路关节都有手下的人把手,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一时间胡思乱想起来,一碗粉子蛋都有些凉了,直到被静嫔伸手揽下碗才回过神。

“都凉了,就别吃了,要不要娘再去下一碗?”景琰看向温柔地笑着的娘亲,摇了摇头表示已经吃饱了。

一下午景琰也没有闲着,被入宫看太奶奶也闲不住的林殊拉着切磋骑射,中途祁王还得空来看了一眼,对自己教出来的弟弟甚是满意,心里也就把之前景琰和自己提过的入军营的事情提上了日程,这去哪个营、交给谁带都是要好好商榷的事,自然不能马虎。

说是切磋骑射,到底年轻人玩心重,等祁王一走林殊就绷不住那一本正经的姿态,上蹿下跳撒开了玩闹,景琰这几日心里有事,被他这一闹倒也被感染着轻松了不少,像往常一样和林殊凑到一块疯玩,待到回到静嫔那里,胡乱扒了几口饭沐浴一番就累得要沉沉睡去。静嫔给景琰掖一掖被子,看他迷迷糊糊地吐着什么话,侧耳一听,说些什么初七琅琊。静嫔有些疑惑,这琅琊远在千里之外,这会念叨它干什么呢。她起身缓步踱到窗边,伸手要把窗户阖上,以防夜风过寒,吹了景琰要伤风,不经意又看到外面的夜空,没有一颗星辰,月亮也隐在夜幕中,只有几抹薄云点缀才使这黑夜没有全然淹没。在这皇宫里,不论白天黑夜,都看不到什么外面的景色,别说千里之外的名山,就是近在咫尺的帝都屋宇,也不得一见。

林静关上窗户,她早已经在长年的深宫生活中消释了这种落寞。她回头看看已经熟睡的景琰,露出了一丝温情的微笑,只是希望她的孩子,可以拥有不那么拘束的前路。还好自己的孩子,不必也没有想要去争那九五之尊之位,只是对于未来,林静并不像宸妃一般带着单纯满足的期待,这并不是因为她俩位分的巨大差距,而是对于如今金殿上的天子,自己唯一孩子的父亲,林静没有也不想有过多的亲近与笃定。

景琰入梦的时候,纯白的背景里险些看不出飘扬着的漫天的玉兰花瓣。不过有几瓣落在肩头,景琰拈起来端详一番,平日里不怎么在意的,近看倒也是有几分剔透的可爱。景琰是记得蔺晨喜欢白玉兰的,抬头就寻他。不远处伏在一大块墨色石头上的,不是蔺晨又是谁呢?景琰心下一松,到底是没耽误了。

“蔺大哥?”景琰走近了,亲声叫他。

蔺晨侧卧在石头上一动不动,这是睡着了?

景琰心里疑惑,这是太累了?怎么在梦里也睡着了呢。

玉兰花瓣洋洋洒洒地落在石头上,落在蔺晨的白衣上,轻轻柔柔地不会惊扰他。

景琰绕到石头另一边,探头看他。蔺晨双眼闭着,呼吸匀称,倒似是真的睡着了。

景琰只当他连日奔波劳累,也有些心疼,就在石头边上挑了块地方盘腿坐了下来。

这是第二次见到睡着的蔺大哥了,只是这一次他是皱着眉的,似乎有什么忧心的事情。景琰是不了解江湖的,也想象不出江湖能有什么让蔺大哥忧心的,在他心里蔺大哥总是游刃有余,潇洒不羁地行走江湖,那是什么扰了他呢?是因为他娘的祭日缅怀伤神吗。景琰想想自己,虽然不受父皇多少疼爱,但从小也没有受过多少委屈,母亲自是不必说,长兄的教导关怀也多少弥补了一些自己与父亲的沟壑。景琰其实很少去细想自己和其他人之间的区别,没有什么好比较的,只要持身正,不做德行有失的事情就好了。其实也有很多人议论自己的方方面面,不过景琰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听那些宫闱里的嚼舌根。但是此刻景琰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想着自己和蔺大哥之间的距离,他们两个可以说从成长环境到经历的世事没有半点相似的,本就是最遥远的两个人,即使被这奇幻的梦境牵扯,成为了彼此的好友,但依然掩盖不了这种距离。虽然相处的时候感觉彼此很近,但是每逢细想,依旧觉得甚远。

景琰自小被祁王兄教导交友不必 拘泥于身份、性格,自然也不应该介意这这种距离,为什么自己近来总是这样介怀呢?又回想起之前自己的噩梦,越发被最近不寻常的心绪搅扰起来。

即使景琰贴心地没有闹出什么动静,蔺晨还是悠悠转醒了,眼神还有些迷茫,看到景琰不自觉地笑了。

景琰也跟着笑,也发现蔺晨眼底淡淡的一抹青色,抿了抿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祁王兄在自己失落的时候做的那样。蔺晨不解,但也觉得他这样神似大人的举动有些可爱,一时忍不住伸手揉乱了景琰的刘海。

景琰不多抗拒,任他揉了一会,还是免不了有些忿忿地瞪了蔺晨一眼,还是把自己当个小孩子。

蔺晨笑意更甚,舒服地仰躺在墨石上,把这回程一路上的事挑挑拣拣地说给景琰听,心里泛起小小的不安,好在景琰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信一封也没有来过。

其实景琰是想问的,但是想到他是为了赶路回琅琊祭母,不该为了给自己写信耽搁。事实上蔺晨的回程经历也远没有当时他一路游历玩到金陵那么丰富,有很多闲事他没有去管,也有很多人就此萍水相逢,所以此刻讲给景琰听得,不外乎哪里哪里冷到结了冰,自己又在哪里哪里淋了雨这种琐事。景琰背靠在墨石上,偶或追问几句,一路讲下来倒也似陪他走了一遭。

好似是知道以后夜夜能相见,也可能是互相确认了平安放下心来,两人讲着讲着都有些乏了。

景琰打着呵欠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母亲做的粉子蛋,也好吃。”

蔺晨迷离着眼,翻身往景琰那边凑一凑,嘟囔了一句:”吉婶做的,没有那天咱俩吃得好。以后,咱再。。。”

天地间,一石,二人,再无其他。

TBC

在梦中睡着时怎样的体验呢?

应该还是挺幸福的。

这学期真是连轴转,刚刚摆脱连续3点睡的一周,更的会慢一点了,但我会一直守护这个故事里的世界,不会坑的。

希望大家都能睡好吃好❤

28

琅琊阁的少阁主对自己现在的日子很是满意,以前总觉得困在阁里的日子无聊,恨不得逮到老爷子不注意就往山下跑,现在每日泡在不知阁里,饿了就回忆着去金陵的一路上尝过的美食,撺掇着吉婶试着做给自己吃,当然这在往常成功率并不高,只是最近蔺晨消停不少,整天不是捧着书捣着药就是舞着剑一副用功长进的样子,多少也在吉婶那挣了个顺眼。你说蔺晨为什么不往山下跑,自然是因为出了琅琊山,夜里入梦就见不到景琰了。

当然,这也只是蔺晨所有理由中的一部分。

这下山一趟,蔺晨的性子也不知怎么微妙地有了改变,蔺老阁主站在窗棱边,打量着站在院子里踌躇着的蔺晨,似乎面有难色。看他手里攥着的医术,想进门又迟疑的样子,蔺老阁主绷不住笑出了声。这小子,学的什么不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教出来的,没学几年就自以为神通天下学贯古今,遇到什么困惑也死要面子决计不肯来问,这次出了一趟远门,倒是想通了?

敛起笑容,回到席侧,蔺老阁主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砌了一杯茶,静静地候着。

“吱呀。”门开了。

蔺晨到哪都闹闹腾腾的,唯独这父子俩相见,总是不尴不尬地有些冷场。

蔺老阁主不动声色觑眼打量蔺晨,看他不知如何开口感到有些好笑,有点像他小的时候,自己还能逗逗他的时光,不禁也有些怅惘。

蔺晨要问的也不是什么太艰深的药理,只是他到底见过的病例少,对症下药也要看人调剂,有时候也是要凭经验去积累判断的事。不过他到底开始思考这一点,蔺老阁主心里对于他这一次自称的游历,也多了几分认可,看来这一路上医的人确实不少,心思也没有全然放在玩乐上,也就没有趁机调侃什么,回答完又起身取了书架上几部古籍摆在桌上,也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嘿这老爷子,平时还藏着掖着的。”蔺晨嘟囔两句,伸手打开翻看,空白处还加了许多注解,笔锋之间少年意气飞扬,难道是老爷子年轻时候写的?还是哪位老祖宗?粗看之下,蔺晨已经对这位批注者有了些钦佩,既然老爷子什么都没有说,自然也就是没反对我拿走,那就却之不恭喽。

蔺晨抄起几本砖头似的古籍,转身又钻回了那不知阁。

金陵这里皇七子对自己现在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不满,虽然他自己的性子从不去争什么,也没有什么患得患失,但是百日里跟着皇兄读书、跟着段老将军习兵法、和林殊闹闹腾腾、虽不算频繁但也一月也能见上娘亲几面,有了什么疑惑迷茫夜里也有蔺大哥陪着出出主意,比起之前那段心绪不定做噩梦的日子,不知道好出了多少。

除了仍未到保家卫国的时候,现在的生活大概就是萧景琰的全部了。

林殊最近一直在观察景琰,他这几日太正常了。正常当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之前明明有一月余整个人都透着点奇怪。林殊抽了抽鼻子,皱了皱眉,拧着手里的芦苇竿,目光再次投向河岸边尝试着打水漂的景琰。林殊虽然知道凡是都是有迹可循的,但是他对自己的直觉也有着一向的自信,特别是对自己这位三岁能看到老、一眼能看到底的发小来说。前些日子他生平第一次看到景琰去佯装正常,那种被瞒着的感觉堵在他心口闷闷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问的时候都被不漏痕迹地打了岔,这种被迂回的感觉就更加不好受了。林殊逐一排除着景琰生活中的变动,近几个月,霓凰来了——倒不可能,也没见景琰对霓凰流露出什么与往常不同的感情,再说霓凰离去的时间点也不对;拜了段老将军——想也不是,景琰时常和自己谈论段老将军传授的行兵打仗的经验,有时甚至也用这个来岔开自己想要询问的话题;那是什么呢?

林殊像是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

那只有一人,来得莫名其妙,走得悄无踪迹。

蔺晨。

那为何这两天那种违和感又消失了呢?似乎没有听到这琅琊阁少阁主再次进京的消息,林殊把不准了,怎么就突然交情这么深了,从小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发小林殊突然就有点赌气了,捡起一块石头,把湖面想象成那位蔺公子的大脸,用力掷了过去。

这里景琰打了半天的水漂好不容易连跳了三下,刚想和小殊分享一下就看到侧边飞过来的石片连弹了七八下朝着湖心飞了过去。

林殊看着景琰回头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瞅着自己,噗嗤一声笑了,“这打水漂,你这么多年也没长进,妄叫一声水牛了,这水和你不亲啊!”

“小殊你别傲,我们再比!”景琰也不恼,笑开了花。

“比就比,或者你求求我,我就教你啊。”林殊捡起一片趁手的石块,掂了掂,心下想道:“管你琅琊阁兔牙阁,这十天半个月不见,不也在景琰心里没份量了,哼。”

TBC

傻小殊,不是不见,是夜夜见啊!

抚额

对了,没有三角线,请放心。

最近真的疲于奔命,缓口气更一下觉得还是这个小世界比较温暖,谢谢ranran还惦着我,开心极了(/ω\)

大纲

  • 【出自】:《列子·黄帝》:“[黄帝]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华胥氏之国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不知斯齐国几千万里;盖非舟车足力之所及,神游而已。”

  • 一梦华胥,终梦琅琊——1

  • 1.开篇「相识」——中秋节7月15

    景琰13,蔺晨20黑衣

    • 一梦纯白之境——2,3【讨论梦境】
      • 回忆前夜
      • 林府见画卷——4
    • 二梦纸片山水——5,6,7【讨论虚实】
      • 登山问林殊
      • 祁王府读书——8
    • 三梦文字迷网——9【讨论生与知】
      • 聊人生(略写)
      • 情书掉落
      • 聊灵魂伴侣 ——10
      • 不要错过 ——11
      • 祁琰对谈 ,提出游历——12
    • 四梦黑白阴晴——13【讨论相见】
      • 金陵晴
      • 琅琊雨
      • 头顶小太阳&乌云
      • 相约面基——当然不可能见到orz【这里改了设定。。时间线和地点线要大修。1
    • 景琰总是出门乱走,林殊打趣
      • 信一
        • 半月后祁王府后门收信,青色布衫人
        • 金陵中转站,手下议论,宫墙深厚
        • 景琰,见字如晤。下琅琊未通知你布拉布拉
        • 我养了一只顶好的信鸽,本想待到金陵赠你,转念想也不需要
      • 信N——半月一封,5-6封就过年了。
        • 我在醉半壶家,赢了15年后的酒
        • 明日去那雁荡山。山顶有湖,芦苇茂密,结草为荡,南归秋雁多宿于此,故名雁荡。
        • 今日救了一个美人,非要相许还好被我逃了。【我们景琰笑了】
        • 今日遇了一个少侠,好功夫,聊得也甚是投机。【我们景琰有点不开心了】
        • 即日至金陵,兴许能赶上过年,你可要好好款待我
          • 景琰觉得这日子过得太慢,有满腹的话要说,却回不了信。
    • 过年
      • 景琰不耐繁文缛节,令人吃惊【暗暗看出
      • 小殊,这金陵城里过年哪里最热闹?
      • 初三集市
      • 青色布衫消息,少阁主不日便至金陵
      • 江湖朋友
    • 正月十五
  • 2.面基「快要长大了吧」

    景琰14,蔺晨21黑衣

    • 正月15元宵灯会遇见
    • 蔺晨佯装不识(其实只是我恶趣味想逗我们景琰【最后没写成。。】
    • 次日入梦
      梦境规则「出琅琊则不梦、见则不梦、可传物、物理规律并不一定受主观控制」
    • 五梦斑斓灯海
    • 金陵3日游
      • 小吃-粉子蛋
      • 看戏-夜访祁王府
      • 光宅寺告别
    • 六梦——景琰的噩梦
    • 蔺晨祭母——二月初七-今年春开得早,玉兰花开了
      • 纵身摘花,立于枝头
      • 鸽子惊扰,刮破了相
      • 母亲坟头诉说
      • 敷药死撑着不睡
    • 三月
    • 四月
    • 端午节番外——开启梦境传物
  • 3.异地「渐入佳境」

    景琰17,蔺晨24

    • 进军营
    • 出东海
    • 赤焰案
  • 4.赤焰案「同梦不相见」

    景琰18,蔺晨25

    • 不见人只见字条
    • 景琰低谷颓唐
    • 你可愿来见我?「from景琰」
    • 【我有不能见你的理由
    • 苏哲归
    • 论曲直——梦境中现身
  • 5.重逢「真心别跑了」

    景琰31,蔺晨38

    • 蔺晨进金陵
    • 梅长苏身份暴露【原时间线
    • 景琰心中有怨 蔺晨欺瞒他的怨
    • 蔺晨捧着15年前醉半壶的酒来对饮
    • 和解
    • 如果有能力的话。。就车吧
    • 最后一战
  • 6.相守

    • 海清河晏
    • 自由和意愿
  • 7.将死

    景琰61,蔺晨68

    • 归琅琊
    • 纯白之境
      • 走马灯
    • 死亡不是终点,你们在我心中永生。
  • 番外1端午节番外

    • 从小到大的粽子飘浮在空中
    • 微缩粽子
      • 捡粽子
    • 巨形粽子
      • 爬粽子
    • 甜咸之争
      • 景琰甜
      • 蔺晨咸

写在琅琊2时

也许是我太急着规划心里的结局,也许是我拖了太久,到了现在不尴不尬的未完状态下和官方结局撞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