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墨给我的感觉就是,志同道合,已抵万千。

不逆党可能引起不适,自主规避。(特别不希望误伤我那几个不逆的小可爱)


林墨虽然不喜欢孙亦航感冒,却喜欢感冒时候的孙亦航。

这时候的他比任何时刻都要更松懈一些,会裹得严严实实,会扯着自己的衣袖把脸半埋在被褥里。天有些凉了,林墨坐在孙亦航床边任他扯着,慢慢用掌心摩挲着公司批发来现在却带着一点孙亦航触感的棉麻被单,摸起来也不柔软,也不扎手,只是有点磨。

凉意从他裸露的小腿拂过,也没什么好客气,直接按住被子不给病患漏风,麻溜地把自己的腿也裹裹好。热源就在近处三寸,林墨也不伸过去闹他。两个人都沉默着,林墨不用开口问就知道他不想喝水,药也按部就班地吃过了,好像只能剩下沉默。

平日里上班时怼来怼去插科打诨,明里维护暗里关怀,熟稔到不行的相处模式,只要有第三者在场就能闹腾地风生水起。独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沉默却占多数。

怎么描述呢,孙亦航想着,也许你新得到一个好朋友,心里的积极和消沉都恰好和你合拍,人就有倾诉欲望,分享心情寻求一个并不会带来答案的认同感。但是林墨呢,一起走过这么久,天大的决定都一起做过,却好像莫名跳过了夜半天台摊开心事的阶段。两个人永远同个步调,在同样的环境下想同样的事,对方会有什么样的快乐悲伤都透过表象一清二楚,多解释一句都显得莫名,看一眼就能确认彼此心情。

孙亦航想开口又觉得多余,张了张嘴又卸了力气,在心里给这无法言喻的心灵感应亲自盖了章,懒懒地不想动弹,也不放手就阖了眼。

林墨有一个从小到大改也改不掉的习惯,就是在孙亦航不注意的时候看他。小的时候他还总想要做些什么去引他回看自己,长大了却不再这样,就只是喜欢这样看着他。

人们总是说天天看在眼里的人事,根本察觉不到变化,林墨却不这么觉得。他生来心细看的也细,他看着孙亦航的骨骼怎样一天天张开,硬的轮廓和柔软血肉怎么在他眉眼之间融合,怎样还有小时候的一点痕迹。林墨喜欢摄影,就是喜欢悄无声息地记录世界。而他记录孙亦航,从来不需要实体胶片。

即使沉默,少年也自能摸索出其他交流方式。病患掀不起风浪,却也不会就虚虚弱弱地扯衣袖走神,伸伸指尖就触得到腕子上的皮肉,顺着往上捋肘窝靠下的地方最好摸,还埋着连心脉的血管。

孙亦航要保持这个姿势,自然是肩膀腾空嗖嗖漏凉风,林墨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轻撞他一下让病患屈尊挪位,送上门去找个位置嵌好自己任他动作。

这时候林墨想起来这个点病患理论上要产生饥饿感,但是这个档口他也不愿意开口。因为谁也不知道孙亦航消沉时刻的惯常应激反应会是究极稚化,但他知道,并且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决定保持沉默。

两人独处本就带他跳出日常的阳光积极正统爱豆线,孙亦航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捏着林墨的肘窝,突然就想切换一下心理年龄。

“你都不知道我饿了。”

“我知道。”

“那你不去给我烧饭。”

“我想去你也不会让我走。”

“你又知道。”

孙亦航撇了撇嘴挪了一挪,微热的额头贴着林墨带着凉意的后颈,眯着眼蹭两蹭,好像这样就能把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火烧蹭掉,或者渡过去给他才好。

林墨后颈温热得一激灵,抖了一抖,要翻身去看他,却被按住了。

“别动。”

林墨下意识要去搭他的手,耳畔传来的细语却一字一字带着湿热气:“林园长,你慌什么。”

林墨思考了两秒到底是戳破他这提着一口气的虚假轻浮,还是任他切换模式忘掉片刻烦恼阴郁,最后还是败下阵来,秉承你好我也好的心情配合反应,左不出十分钟,那人就会逃不过自己骨子里永远要正视阴霾的本性,拉着他一起直面心底的鲜血淋漓。

从前一个闲到发慌的午后,孙亦航问过他,直接做是不是一个解决方式。林墨撩一把鬓角上的汗珠,说也是也不是,“看你是不是想排解一时苦闷,反正又不对症下药,和我在这胡搞解决不了这个世界给你的问题。”

孙亦航看着天花板,想着,也是。

“不过,” 林墨冲他笑得生花,“看你要是准备好了,我也不是不可以。” 孙亦航品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看你怕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谁知道呢。”那天林墨摆摆手表示毫不在意。

现下沉默了片刻,孙亦航整个人环上来,下巴磕在他肩膀上。每当这种时刻,林墨对于他的示弱还是有些微妙的恍惚,大概是小时候对方顶天立地的形象太鲜明,即使自己看过再多他心底的独家脆弱,还是有些遥远的影子漂浮。

某个年份在他们的生活中割下一刀,飘飘渺渺好像一切为二,他回想觉得明明一直是自己又好像不是自己,他是这样,孙亦航在他心里也是这样。林墨从来都对彼此全盘接受,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升起会即刻消散的恍惚。对过去他没有那么洒脱,也没有那么沉溺。

林墨被拥着,其实他更喜欢面对面,麻利翻身正面搂上去,这种时候反而是孙亦航会有些不好意思,偏着脸去蹭他颈窝和面颊。孙亦航好像格外偏爱林墨身上一切凹进去的地方,仿佛象征着少年对这个世界柔顺的一点让步,却从不彻底妥协。

肘窝皮肉细腻最好拿捏,膝盖窝柔软泛着蓬勃的生长力,颈窝最暴露骨相清瘦得有些硌人,还未完全消瘦下来的面颊侧边也有一个浅浅的凹陷,要仔细摸才摸得到。少年的动作大多没什么意义,你也不能非说他从这动手动脚中能探讨的出什么人生哲学的平衡玄机,有时候不过一种习惯,或者说一种瘾。

林墨好就好在他明明不怕直白热烈,却有仿佛使不完的独家耐心。

孙亦航好就好在他明明带点优柔寡断,却有迈步靠近的限时勇气。

就是那么恰好了,不是很像却浑然一体。

其实这个世界真的很容易给人留下无处使力的问题,好像同伴的离去,好像总是等也等不来的契机。这和小时候只要汗水滴穿地板就总能进步的业务能力不一样,人总是只能把握自己生活中长线的东西,像这种突如其来,却只能被卷入洪流随波前进。

这种时候平静淡漠显得太早熟世故,激愤咒怨显得太少年稚气,将长大未长大之际,心里总是层层叠叠,像一张被无数次刮去又重写的羊皮纸,问题交叠在一起都辨识不清。但他们好像又凭借经验或直觉,预料到没有哪一天所有问题都会被解答,也许只有问题本身不再被在意。

这个夏末开始秋凉的午后,他们依然得不到解答,也就只能靠在一起。有时候时光仁慈可以让你自己去缓一缓,有时候不行。

正所谓感冒不吃药七天好,吃药一周才痊愈,等待长大的日子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