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五年没有下过山了。
我出生的时候,体弱多病。我爹娘可算被折腾了好多年,这个偏方那个古法什么稀奇古怪的方子都试过了,也不见效,直到后来13岁的时候被云游至沽竭镇的师傅收上了山,治着养着竟也陆续好全乎了。
我整日呆在山上也不练什么繁复功法,师傅只捡基本固元的心法叫我念,练个勉强行走江湖的防身武功,识了字就认我满书库随意读去了。我自己无聊,看的杂练得也杂,唬一般人还行,真碰上什么正路子出来的武功大家还是秉持着溜之大吉的自知之明。
这年开春,师傅唤我过去,故作高深地说我虽不应再沾惹尘缘,但这次家中母亲重病到底还是应该归家一趟,说罢递给我一封信笺,说到了家打开照着抓药一试,或有转机。
我拜谢师傅,陆路水路辗转了半月有余,才抵了家门。中途早拆了师傅的信一看不过是普通清热纳凉的草药,我心中自然有了数,所以看见安然无恙迎出门来的母亲,也不过坐实了心中的猜想。
好生一番叙旧,安抚下娘亲的嘘寒问暖,我坐在大堂里一面端起茶杯吹气,一面揣度着上座的二老什么时候才会开口。
这就要说到,在那病急乱投医的日子里,素来宅心仁厚的我娘也做出来买男坤泽做童养媳冲喜这种话本里有钱人家欺行霸市的行径来了。不过这种到底无用,最后还是我那师傅救了我一命。
我只记得哪个被买回来的男孩子性子柔柔弱弱的,总在我床榻边上沉默地呆着。虽然我娘从未亏待他,但到底为我着急也顾不上其他。有一日我半梦半醒之中听到丫头们碎嘴,说请回来的哪位一点用都没有,不知是不是他那地痞爹耍了什么手段打听到了府上想求的生辰八字硬是把这儿子卖了来。那日我醒来的时候,他照例守在床边,只是眼眶红红的,见我醒了赶忙掏出我药蒸完累极睡去前嘱咐他去摘的窗外石榴树顶上开的最好的那朵花,塞在我手里。他的指尖碰到我的掌心,我还好奇,竟有比我这病秧子的手更冷的人。这一丝凉意一直弯弯绕绕在我心上,五年过去了竟成了我对他的唯一印象。
我本以为我离开家上了山,娘亲早已给他找了个安稳的人家。但看今日这阵仗,倒并非如此。
我心下一盘算,当初师傅说斩断尘缘,娘亲虽为了救我性命答应,但心下必然不舍此生不复相见,岂不是就拿那男孩子做个伏笔由头,也不知给我那老顽固师傅写了多少真真假假的请愿信才让他得以放人。我也明白这世上的事只有立场,哪有从不做亏心事的纯粹善人呢。虽然我想我家倒不至于亏待他,但到底是耽误了人家不少年月。
果然,娘亲看了父亲一眼,开口了:“儿啊,你可还记得芊?”
见我沉默不语,娘亲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那时候咱家请他来治你,在刚开化的时候就因为陪你药蒸侵入了太多你的气息,虽未彻底……标记,但要他另寻人家也是……他虽虚长你几岁,但一直养在咱府里,未见过外人,名义上也是咱家内府的人,你看……”
我这五年活的洒脱,自是不愿就此被束缚,但也明白娘亲为人母的酸楚,只扯开笑容说:“反正我在家里小住些时日,娘亲何须着急,咱们从长计议。”
“好,好,好。”娘亲听到这里哪里还担心旁人,只为了我这许久未归家的儿子住的妥帖忙着张罗大小事务去了。
堂上留下我的父亲与我相顾无言,最后还是我开口问候二老身体,这位我记忆中一向严厉的父亲也似乎有了些动摇,风霜沾染他的面庞,缓缓开口说家里一切都好,既然回来了不妨多住些时日,你兄长出了远门,弟弟妹妹还未下学,晚些时候能见。我一一应了。
我这次回来,还是住原来的院子,当中那棵石榴树还在,只是还没到开花的季节。娘亲把她的贴身丫鬟留了一个给我,唤作芸儿的,看着是个利索的能带着底下一众小丫鬟,不过我自由惯了,也只嘱咐她管好屋里事,没事不必跟着自己。芸儿倒是话不多,给我斟完一盏茶就要退下,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二少爷,这院子里侧厢房里住着谦少爷,他平日里足不出户,不会扰了二少爷清净。”
我只翻着书桌上的册子,没有回答,任她退了出去。这位,我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呢。
晚间传膳的时候,我慢悠悠踱到厅里,只见小妹已在那嘻嘻哈哈闹着娘亲了,看见我来直奔来扑进怀里说想我。我看到她也是开心,搂着问了几句才朝饭桌走去。小弟来迟了向我告罪,我倒是看他拔节长成了清隽少年很是欣喜,一家人说着闲话,倒真是让我感受到了从没有过得烟火气息。从前体弱终日床榻,后来深山寂寥,倒从未尝过这滋味。说说笑笑等菜都上桌了,才发现芊并不在席上。
想是下午芸儿提了他没得到我的反应,娘亲以为我不喜就让他先避开了。
可我多少存了点愧疚,就开口问:“芊平日里也不到正厅用膳?”
娘亲有些尴尬,小妹抢白道:“才不是呢!芊哥哥每日给我剥虾呢,今天娘亲怎么不让他来!”
我笑了,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子,调笑道:“没了你芊哥哥,你还不会吃饭啦?”
娘亲似是一笑,准备说些什么。倒是小弟开口:“我方才路过侧厅,看他与众人一起已经吃完了,我看就不必再叫来了。”
府里的下人是换班守着,早些对付点果腹也是有的,听话头我家小弟似乎对他不怎么友好,我挑了挑眉,把话头转了过去。叫他来一事也就作罢了。
饭后我到花园里转了好久,这里的一切陌生又熟悉,似乎只有湖里映着的孤月和我在山涧里常相伴的是同一轮。我一个在鬼门关走过好几回的人,说不惜命倒是白费了多少人的苦心,但我长到现在,也不过找些事打发打发时光。到底活着为了什么,竟也说不准。自小有心无力,每见双亲也只看他们叹气垂泪,并不亲昵,幸好既非长子也非末子,这世俗牵连凭空少了不少。
想到这我心里有些恍惚,不知不觉竟夜深了。
我推开院门的时候,侧厢的屋里竟还亮着一盏灯。我讶于他竟还未入眠,但我绝不会此刻贸然前去,也就径直往自己屋里去了。洗漱折腾了好一会,芸儿来问厨房备下了夜宵,是桃花酿小圆,是否要端进来。这桃花酿小圆是我小时候顶爱吃的,香甜可口,但掺了酒又是糯米黏腻容易积食娘亲总不让我多吃,不过自己厨房做的小圆总是分外小巧,手工一粒一粒搓出来的,吃上一小碗也不碍事。不过我过了几年粗茶淡饭的日子,早就没这么讲究,加上今夜心思沉闷就摆摆手说放那吧,明早热一热当早饭就是了。芸儿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收拾妥帖躺在床上,我透过朦胧的窗户纸又盯着高悬在天上的月亮,垂下眼皮的时候,好似看到侧厢房的最后一盏灯,也悄悄熄灭了。
习武之人醒得早,天蒙蒙亮我就起了身,睡在外间的芸儿只和衣靠在床榻上,见我起来连忙上前。我心下后悔,她不知我作息为了及时伺候才如此,我就摆摆手说我去院子里练会功,一会还回来睡个回笼觉,让她先别忙,省的一会吵到我睡觉。芸儿连忙答应下来了。
我本想在院子里打一套功法,转念又顾忌金芊睡在侧厢,就只好沿着院子随意走动。不曾料听见厨房响动,想着不如就去寻些吃的就走了进去。有个人在灶台前忙碌着,一袭素衫,身形倒比普通丫鬟高上不是一星半点,怕不是比我还高一点。
“昨夜的小圆还在吗,给我热一下可好?”我搭话道。
谁知那人惊了一下,手里一个不稳瓷盆磕出刺耳的声响,瑟瑟缩缩地攒起了身子,像是竭力想减少存在感似的。
“怎么了?”我问道,往前走了一步。
“二,二少……少爷,昨夜的小圆已经糊了,您等一会,我没想到您会这么早起,我重做一碗,很快的。”我惊了一下,这声音虽听着软糯,但十足是个男子。这,该不会……
“芊?是你吗?”
“是……少爷,少爷这里油烟味大,您还是出去等把,等好了,我给……我请芸儿姐姐给您送去。”金芊仿佛不敢说话似的,竭力压低了声音,又用力攒缩着身子。
我心下了然,昨夜那夜宵也是他做的,倒是我任性糟蹋东西了,“抱歉,昨夜是因为晚膳吃太撑了才没吃夜宵的,劳烦你了。”
金芊像是被戳中了一样抖了一下,颤颤巍巍地说:“没有……没有的事,自然是少爷想吃的时候……能吃上,就好。不吃,也不碍事。”
“你这么害怕我吗?”我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没有,没有。少爷。”金芊再也不敢说什么让我出去等的话,只颤颤巍巍地和起了面。
我虽然小时候吃过不少这小圆,但从未见人捏过,也觉得有趣,就拉了条凳子坐在侧面看他做。金芊倒是手法娴熟,揉搓得一股巧劲,手骨纤长,别说只是手骨,全身骨架精干舒展,却是个练武的材料,我看着看着就审视弟子的老毛病犯了。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害羞得红透了,我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咳了两下别过眼去,可只这一瞥眼却被他发丝低垂下精致的眉眼噎到了,却是个美人。我胡乱看着别处,心里又为他感到悲哀,这样一个美人坤泽,虽说不是世俗审美的娇小可人,但放在外面也是绝对大把追求者的,何苦被困在这府中。气氛越发尴尬,金芊整个人像是要熟了一样,我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好慌不择路跑回房间里去了。
这下我可不敢再睡了,要是这碗再糊了,他岂不是还要再费功夫做一碗。芸儿也未多问,不一会呈上来一碗桃花酿小圆。我一看愣住了,晶亮的汤汁裹着一粒一粒小圆,正中摆着一朵殷红的糯米桃花,和小时候的记忆一模一样。
吃完芸儿端着空碗退下,我虽不动声色,但金芊那么大个身影印在门外我哪里会察觉不到,况且师傅传我耳聪目明之法,没大用处,只是此时稍稍侧耳就能听见他两人压低声音交谈。
“芸儿姐姐,少,少爷他……”金芊局促地开口。
“喏,全吃完了,汤汁都不曾剩下,吃之前呆呆地望着那糯米桃花好半晌呢。你呀,得亏你这些年还时常练手呢。”芸儿似是笑了一声,调笑他道。
“少,少爷入,入的了口就好。”金芊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羞涩,令人无端回想起清晨厨房之中那羞得涨得通红的面庞来。
桃花酿作祟,一丝甜腻卡在我嗓子眼里,饶是猛灌几杯清茶也冲不下去了。
“你且放心,你这样待他,日子久了,少爷哪里看不出你的好呢。”芸儿似是安抚地劝慰了几句。
金芊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我自是心虚,这家我并没有打算久留的,想必他也多少察觉到了。
我当下也没有法子,不知要怎么和父母提金芊的归宿去,听娘亲的意思是他旧时沾染了我的气息,我也不太懂这乾元坤泽之法,也不知是何种程度,是不是就扰了他另择良婿了。若是,那我不在的这五年,他遇上情热期又是怎么过得呢。我当下胡思乱想,脑子里又时常窜出他晨间模样,烦躁的很,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母亲传膳都婉拒了。
这样过了三天,我平日里是个没时辰概念的,又日暮渐垂才回过神来才察觉刚归家的儿子,推脱着三天不见双亲,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我连忙请芸儿去给娘亲传话,饭后去接她到花园散散步,我自往后院赶去。出门时下意识瞥了一眼侧厢房,时辰还早,却已经熄了灯了。
陪母亲在花园转了几圈开解,她也乏了,笑着让我回去,嘱咐我明日来用午膳,我应下了就往回走。走到水榭侧边,却听有争执声传来,夜幕下我也只能看个轮廓。我本无心听那墙根,只是那身影过分眼熟,不由自主就走到了附近。
“谦哥哥,你怎么就不肯随了我。” 竟是我那小弟。
“小少爷,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了。”金芊急的声音越发软糯。
“怎么我日日陪着你,还比不上他一个无影无踪的!他知道你爱吃什么爱穿什么天天想着什么吗!”
“二,二少爷已经回来了。况,况且……”
“况且什么? 他肯定是要再走的,你以为他能带上你吗?”
“我,我……”
“谦哥哥,你平日里待我这样好,你一定也心属于我,对不对!我不在乎你曾染过他的气息,真的,你信我”小弟急切地拉着金芊的袖子就要凑上去。
“不,不,小少爷。”金芊推拒着。这么大一个子,竟推不开这半大少年。我心里有了计较,或许是对我这弟弟有意?
我压下心里一丝莫名的情绪,决定帮他俩一把。直接出去断然不合适,或许找个时机探探金芊的口风,由我去向娘亲开口,也算解决了这件事。
真巧那边几个丫鬟朝水榭走来,倒有个眼尖地大老远就喊,是哪两个在那偷偷摸摸?惊得金芊连忙让小弟离开。我这小弟似是有气一般,忿忿离去了。我一看金芊瑟瑟发抖的样子,一时心软闪身入了水榭,把金芊拉到背后松松环着,展开扇子装出一副纨绔样子:“怎么,我自己家的花园待不得?这月赏不得?”
吓得一群人连忙下跪,倒惹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戏要做足,就连忙挥挥扇子屏退了她们。
我这才意识到要放手,后退了半步。金芊虽然个子高,腰倒是细的过分了,我不是很正人君子地腹诽道。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挥了挥扇子,看他羞恼地又快红透了,开口安慰他说:“你放心,你和三弟的事我会为你们料理的。”
金芊像是惊到一般,猛地抬起头来,似是泫然欲泣,一把抓住我的袖子将我吓了一跳。他嘴唇颤颤巍巍地说不出一句话来,我也揣度不出他的心思,想拍拍他的手安抚他又觉得不合适,只开口说:“你放心,我并不怪你。你若心悦三弟,”
“不!”金芊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有些疑惑了,“你……?”
他好似下定了天大的决心一样,但临开口又缩成了一团,低低切切地说:“二,二少爷,我并不敢,不……我并没有对三少爷有什么非分之想。真的,您,您信我。”
我听着前半句还想宽慰他不必忧心,听完后半句,倒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软糯的声音像是那桃花酿褪不去的甜腻一般卡在我的嗓子眼,令我不知所措了。他低垂着眼,见我半晌没有回答以为我不信,连忙又抬眼来看我,这一双桃花眼眉目含情,眼角殷红,这样被看一眼,谁禁得住。
我心下全明白了,这位的心,都系在我这个五年跑的没影踪的人身上了。这可怎么好呢。
我再被看的心神激荡,也要强留几分理智,缓缓开口道:“是我耽误你这几年了,是我对不住你,只是你不是合该等我,你也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况且我或许不日就要离……“
“您带我走吧!”金芊这一晚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勇气,这次竟死死地攥住我的袖口,眼里噙着泪。我只看着他的眼泪颤颤巍巍要往下掉,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金芊得不到回应,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立刻倾泻殆尽,两腿止不住打颤,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卑微似的小声怯懦地说:“您带着我,若是……嫌弃我,我,我……就当个使唤人,只要您带着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下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只是你确是从前受我气息影响,才,才会对我如此。其实,你另择良婿……“我话音未落金芊又一把收紧了攥着我的手,不管不顾地辩驳,“不是的!不是的!我自小就倾慕少爷!”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也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松手往回退步。我看他再后退就要掉到水里做个落汤鸡,连忙上前一步拉他,没刹住力气竟紧紧贴着他把人搂住了。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缠绕,我的脑子也昏昏沉沉的了,竟从他的吐息之中嗅到桃花酿的气味,一时意乱情迷就衔住了他的双唇,灼热的气息顷刻间顺着咽喉侵入五脏六腑。他比我高些,我仰着头有些吃力,就伸手护着他的后脑勺把人推着倚上了水榭的柱子,他顺从地搂上了我的腰,靠低了些,只知道颤抖。我安抚地摸索着他的唇瓣,脑海里也出生以来第一次噼里啪啦炸裂,一股强烈地想把他揉进身体里的渴望在叫嚣,怎么也忍不住。我伸出舌头舔舐着他的颤巍的牙关,哄着他张口想尝尝他口里更多甘甜,听他甜软的喘息和断断续续的支吾,我的,如果他是我的,那我……
是不是就有了一丝和着尘世的牵挂?
等我平静下来稍稍退开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几乎站不住了,瞬时满心愧疚,也不顾上别的赶紧拉他在水榭边坐下。他的手,还是和记忆里的一样凉。不知怎么就把这句话说出了口,他几乎是惊喜地要弹起来一样,亮晶晶地看着我,面颊绯红,不住地搓着自己的手。我看着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替他捂住,将手上的热气渡过去,对他许下我从未想过的诺言。可能是那天晚上的氛围太好,让人轻易就想到永远这种脆弱的东西。我再次轻轻柔柔地吻住他的时候,为什么我的心口和眼角,也溢出了温热的酸意呢?
第二天我领着他去见爹娘的时候,小弟就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我却也并顾不上他。双亲自是分外高兴,张罗着要定个好日子,芸儿在一旁也对着金芊笑眯了眼,又给他闹了一个大红脸。可能是皮肤太白了,动不动就像颗熟透了的桃一样。过了昨夜,我是怎么看他怎么好。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一个人,等了我这么多年呢。
“那二哥可是能长留在家里了?娘亲可一定再开心不过了。”小弟冷不防开了口,面上带着笑意,又像是反应过什么来似得,“可是那高人说的,若不斩断尘……”小弟欲言又止,“哦不,大喜的日子,是我唐突了。”
厅上陷入了沉默,金芊本就带着寒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我安抚地拍了拍他,转头对娘亲说,“既是师傅允我来的,他自心里有数,我自是住着,过了年再写封信和他老人家商讨。”娘亲听了这话也连忙称是,说着不急不急,又转了话头。
午后,我牵着金芊往回走的时候,又路过了昨日的水榭,青天化日重回昨夜气息缠绵之地,不要说金芊,连我都有些不好意思,牵着他的手就想回自己院子去。不料金芊却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扯着我往水榭边走去。我心下疑惑,忙问他怎么了。他低着头又是犹犹豫豫的样子,我伸手把他带到怀里按到肩上安抚着,闻到他身上一阵奶香,昨夜竟没有留意,突然我就笑了。金芊以为我笑他身高,又拼命缩起身子,我又不由得好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说:‘站直了,老缩着干什么。''
''我怕,我怕少爷嫌我……嫌我……”金芊真的露出万分为难的表情。
“嫌你什么?嫌你高啊还是嫌你丑啊?”我不知哪来的恶劣心思想要逗一逗他。
金芊猛地一抬头,似是要急哭了。
我又不舍得了,把他的头按过来亲了亲他的嘴角,低低地劝慰道:“你这么好看,不嫌我不学无术养不了家我就谢天谢地了。”
金芊一时不知道到要先从哪里还是辩驳,断断续续地申辩道:“没有,没有,在我心里,二少爷是最好的……我,我……不好看的。”
我哈哈笑了,说我的乖乖啊,你还不好看谁好看啊。
金芊明显是不相信的样子,但是听我夸他还是羞红了脸。
也罢,这件事以后我有的是时间让他屡清楚。
金芊害羞了一会,像是回过神来一样,扯了扯我的袖子,我凑过去听,大意是说他曾打听过我师父那山上是不能带尘缘去的。我觉得对着他,一边满怀怜爱,一边永远也停不下来逗弄的心思了,就想问他是不是我再不回来,他要想着寻我去。不过一面自己反省实在是过于轻浮了,就正了正色告诉他规矩是如此,但我已打定主意带他出去走走,并不一定回山上去。